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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院3.15事件四周年记
浪淘沙，时间总能冲淡一些深刻的东西，当年的时代精神亲历的人尤记，后来的人却逐渐淡忘。当年的民院，今天的民大，似乎正在大踏步前进中。但可知,北大之所以在中国的人文精神发展史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最重要的不是它的学术成就,而是它勇于抗争的人文精神。我们的民院,你们的民大,这种曾经充满激情的校园精神却在泯灭中。一所没有个性的大学注定只是一所平庸的大学。这种精神不可能在某一个人的倡导下恢复,我想重复的,只是一段渐被遗忘的时光……
翻开我2000年3月15日的日记,全文如下:
2000年3月15日 多云
今天在傍晚前,似乎还只是个寻常的日子。我晚饭就近在清真食堂炒了份蛋饭,打了个鸡腿。清真食堂的蛋炒饭油给得比较多，我很喜欢。吃完后我打了个饱嗝，旁边一桌的两个女生暧昧的朝我笑，我装作没看见，大踏步踱回了宿舍。
上午我到破书成堆的图书馆借了一本苏童的《城北地带》，他的作品总有一种潮湿阴秽的气氛在里面，读起来有一种压抑的兴奋。正沉迷于其中时，门外嘈杂的尖叫声惊醒了我，抬手看表，7：15。我出门远望，看到8栋那一块密密匝匝围了好多人，隔壁几个寝室很多人也窜出来像鹅一样伸着脑袋向那边看。这时，旁边寝室的马磊把我肩膀拍了一下，“去看看吧，怎么回事？”我点头同意，一起去了那看起来很热闹的地方。
到了人群外围，发现已经很难挤进去，还好我和马磊个高，基本可以看到事发中心的动态：只见路边头一个门面（注：当时朝着7栋6栋背对着1栋2栋的地方是一排商店，现早已拆除成了草坪）的电话亭老板对着情绪激动的人群冷笑，并扬起右手，高声叫嚣道:“来撒，有种你们就来撒！”他身后两个长相猥琐的校警也吼着：“搞么丝啊，造反呐，不想读书了啊！”
我茫然不知所以，拉住前面一位男生问：“同学，到底什么事呀？”他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今天，我们经院的一个男生下来接电话久了一点，这个老板就要求多收钱。这个男生没带那么多，要求商量一下，老板却骂人，还推推怂怂的搞人身攻击，最后打了他一巴掌。回来以后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很愤怒，其他大学的寝室都安了电话，为什么我们还要容忍这种落后的通讯方式，那老板每天赚着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这么欺负我们！？我们在食堂门口写了大字报，好多系的同学都来帮我们了。同学！把你的同学都叫过来嘛！”（注：当时的民院，只有现在的1－9栋宿舍，没有201或铁通电话，同学们的对外通讯主要靠楼下第一个门面的7部电话，大家把这7部电话的号码留给家人朋友，并注明自己的楼号寝室号，在有电话找时，由店内的人接听后，报给店外一个骑自行车的伙计，于是该人迅速骑到指定楼号的下面，大声吼：几零几,某某，有电话！听到的人飞奔下楼去接听电话，并要视接听时间长短收费，五角至五块不等。学生校内通讯是独家垄断。师弟师妹们，这样的事是不是想想都很恐怖很遥远？那时谁买得起手机呀，有个中文抠机就已经很弓虽了！）
原来是这样，我飞奔回宿舍，把一楼刚才还在观望的人都喊了过来。再看那老板，越叫越没底气，围着的学生怒骂的声音越来越响。突然，一块砖头飞进了店里，老板愣了一下，吼着：“你们这些学生好大的胆子，晓不晓得我和×××是么丝关系……”话音未落，又有数块不明物体划着抛物线掠过老板的头顶在身后乒乓作响。老板和那两个看门狗脸色煞白，扔下面前的摩托拔腿就跑，瞬间不见了！
顿时大家情绪高涨，一切可以扔的硬物雨点般划向电话亭。我回头看地上有没有可以扔的东西，正郁闷找不到时，却发现身边用细绳吊下了一个漂亮的装着3个玻璃杯的篮子，抬头看7栋，4个三楼的女生对着我喊，“同学！扔啊！”我还没回过神来杯子已被旁人拿去两个，赶紧扑向最后一个，转身扬手扔了过去。回头望向三楼笑，“姐姐们，还有吗？”却发现一个热水瓶已吊落在我面前。大笑，“姐姐们，你们不心疼吗？”“今天不出口气才心疼呐，扔啊！”我笑笑，双手举起使劲扔了过去。再抬头看看7栋，一楼的女生们不停地向窗外递着各样杂物，二到四楼的女生用绳子吊下一些大件，东西的花样真多：开水瓶，饭缸，饭勺，玻璃杯，花瓶，肥皂，苹果……一个变态的男生居然接过肥皂使劲闻了一下，对着某个窗户邪笑，“小妹妹，你好香哦！”……其他各栋的同学或是潮水般涌下楼，或是在楼上拼命起哄，端起饭缸猛敲。很多人挤出人群，四处找砖头……
我也离开人群搜索可扔的硬物，终于找到一陀水泥块，正想回头向人群跑去，却意外的发现她在两步之外笑盈盈地看着我：“小样儿，还这么爱凑热闹。回去吧，别扔了，别人不小心砸到你怎么办？”我坏笑：“反正也没人心疼！倒是你别搀和的好。我送你回去吧！”“那你也要接着回去，我上楼后会在窗子那看的。你要是还在那一堆里面，看我以后理你不？”……
我送她到了八栋门口，目送着她进去，她忽然转过头，“快回去，不然我说话算数的！”我眯着眼笑笑点头。她也笑笑，上去了。我正打算向寝室方向走去，却听见人群方向有人在喊：“冲啊，冲啊，先别扔了！”我转身贴近人群，看到六七个男生冲进电话亭所在的商店，哄抢着物品。不时的把香烟巧克力等东西从店内抛向人群，很多人举手接着，喊着：“好啊！喔！”十几分钟后，他们陆续用衣服裹着东西得意地走出来，挤出人群跑了，在最后两个出来后，店子已经被点着了。几分钟后，火势似乎在变小，这时有人把布团，树枝等易燃物扔进店里，火势又在见长……
时间是北京时间22：20，人群终于散去。店里的火已熄了，向外飘着黑烟，门口倒在地上的摩托已经可以当废铁卖了。希望她从窗户探出头时没看见我，我也特意把外套脱了，应该不会有事的。据我目测，今天直接参加暴动的人数不会少于三千（注：这在当时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因为当时民院的学生仅有七千人）。这次暴动反映我们的愤怒情绪被压抑得太久了，稍有火花就会惊天动地。但暴动在有人哄抢东西后性质发生了畸变，成全了少部分人有目的的乘乱抢劫行为，真是太可惜了。
这样的暴动发生在3.15这个特殊的日子不是偶然的，3.15是消费者权益日。高等教育和我们之前受到的义务性质教育所不同的是，它更是一种教育消费，朱熔基总理在去年（注：1999年）提出用高校扩招以拉动内需消费的方针更是进一步明确了高等教育的消费性质。既然我们是消费者，就有权力对教育质量提出要求，对生活质量产生质疑，对权利质量进行抗争。我们不要虚有其表的校园美景，我们要的是高等教育消费的实质。今天的事件我们纵有千错万错，出发点没有错！
事件过后，被砸烂的电话亭再也没有恢复过来。一周过后的一天晚上，一位室友忽然把自己的收音机声音调到最大，叫着：“大家快听！”收音机里传来：“美国之音现在报道：据多方面证实，发生在湖北省武汉市中南民族学院的学生大规模暴力事件，起因于电话亭汉族老板歧视少数民族学生所致。这起事件发生于本年3月15日……”众人听后暴笑，美国佬动不动就是民族问题，人权问题，这是哪跟哪啊！不过我们的“3。15”经过扭曲后居然成了国际新闻，确实没想到。不知是不是本事件的影响，六个月后，学校给每个寝室都安了电话，当时我们的喜悦恐怕不是现在的民大学生所能理解的了。
我的个人文笔水平有限，对当时的事件全过程也只能限于自己的单视角观察，因而无法完全再现事件全貌。当年作为大一新生的我，以及绝大多数的事件亲历者都已离开校园。在此“3。15”事件即将四周年之际，我希望这一段荡气回肠的民院往事能不被时间尘封，不被后来者淡忘。更希望当时事件的亲历者甚至主导者能取出自己的记忆，再现于论坛上，还大家一个更立体，更完整的“3。15”。毕竟，它是我们民院才有的“3。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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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4-4-27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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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27 21: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