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痛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去通宵了。你当然不知道,你在二年前的那个雨天就从我的生命中全身而退了。当然,不包括回忆. 整个晚上都在斗地主,是那时年少的我和你还有王艳在花溪玩过的游戏。很无聊,但是打发时间蛮管用。和往常一样,我选的背景音乐仍然是许茹芸的《如果云知道》。如果云知道?挺好的一种假设。只是,再好的假设也毕竟只是假设。 你知道吗,云。 假设而已。 这个假期回了趟贵阳,你不会忘了省化校吧,我特意去了那儿(现在改名叫贵州化工学院)。比起我们认识的时候,现在的它大得太多了:有宽阔的校园主干道,有修葺一新的塑胶运动场,有容纳千人的公共食堂,有省内高职院校中最大的图书馆....... 我们认识的那间阶梯教室还在。仍然古朴的桌椅,红漆漆就的讲台,天花板还是有数不清的小窟窿,随便讲句话,悠长的回声便扑面而来。 还少什么呢,就少一个不会再来的你了。 那天,你就象一朵漂浮不定的云,忽悠一下就飘到讲台上去了:“大家好,我是金筑大学中专部的刘云,希望我这朵小小的云,可以永远留在大家的心里。”有没有留在大家心里,这我倒不知道,永远留在我的心里,确是不争的事实,你以前就知道的,是吗?什么,你说现在?我们还是说说以前吧,有我有你的以前,多好。 那时,是2001年的12月19,贵州省校园文学社团联盟第四届交流会。这样的聚会,对那些叫着嚷着要重振日渐式微的文学的热血青年们是难得的节日,对内向的我就不是了,我自小就怕吵,要不是我们社长生病,我才懒得当这劳什子的领队呢(我给你说过了,当时我上高一,在学校文学社混了个副社长)。 后来你说你也怕热闹,我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其实热闹挺好的,要不,怎么认识同样爱静的你?这句话,以前没对你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就让它成为我心中的秘密吧。省得你老说我面前说我象块透明的玻璃(这句话,你说了可不是一次二次) 你说,许多事情都象鬼使神差似的,开会时你们红帆的座位挨着我们白桦林的,吃饭时倒好,我们五个加你们五个正好凑成一桌。我跟你坐在交界处,充当着双方的“国境线”,你负责把要煮的菜放到锅里,而我,临时客串咱10个人的“首席盛饭师”。怎么看我们,怎么都有种举案齐眉的味道。后来你的好姐妹王艳说起这些事,一口一个缘分。我倒不认同她的缘分说(好象缘分是大街上二毛五一斤的大白菜似的,多土啊。),不过挺喜欢那种感觉,倒是事实。 聚会后大家都留了联系方式(学校间社团活动往往都这样的)。后来你说,回校翻开那本写得满满的通讯簿,一眼就看见了我的号码,看见了就想打。这话我爱听,听了就感动,一直感动到现在。只是你可能忘记了吧,给你留电话时我用的是大号签字笔,而且是红色的,你要看不见,那才是怪事呢。为这,我小人得志的偷着乐了好久。 还记得吗,我们去过的那些地方:花溪、青岩、金鹏鸵鸟乐园、森林公园、情人谷......哪个地方印象最深刻?以前我这样问,你就说都深刻,关键是人,人深刻了,地方就不再重要——十足的贫嘴。这样的话我一听就脸红,平凡如我,如何承受你的抬爱和夸赞?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鸵鸟乐园。你知道,花溪和青岩还有森林公园都是很大众情人的地方,景色怡人,但是不能怡我们这样爱静的。我们在花溪,整个下午都在草地上斗地主,偶尔吃些零食。还有你好姐妹王艳也在,说话都得注意别冷落人家。在森林公园呢,你老是让我爬树摘杨梅,好象我很返祖似的,你说要带一些给同学,但所谓的一些,我怎么知道竟然是一整旅行袋。摘了不算,还大把大把给我吃,害我晚上吃饭竟连豆腐都咬不 动。 鸵鸟乐园是我们在一起以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啊,它的特别,就在于小和静:有小小的竹楼,有鸵鸟特色的饮食,有贵阳难得一见的热带花草……那里的客房名字都挺富有诗意,叫什么听雨轩、观竹阁,可是你倒好,非得给人家改名字,说是最好叫一号鸵鸟窝二号鸵鸟窝,害得我神经病兮兮的到处看,生怕里面的工作人员听见。 下午一点,我们爬到高高的观鸟台,看见工作人员竟然用皮鞭训练鸵鸟赛跑。你拉着我的衣角,靠着我的肩膀哭的一塌糊涂,好象鞭子抽的不是它们而是你。那个工作人员都不好意思训练了,大概是等我们走了再重新开始。你把我拉到鸟食出售部,25块钱就买了10袋鸟食,专门找那种个头小或者有伤痕的喂,悲天悯人得象个母亲。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动吗?我在想,我爱的这个丫头,最值得爱的是她清秀的脸庞、难得的宁静、还是她善良的性格?你问我答案?我,懒得告诉你。 左边的第三间竹楼,是我最刻骨的地方了。那个下午,阳光透过小小的窗,靠在窗边的是我,靠在我身边的是你。抱着你,闭眼是我们的心跳,张眼是对面山上的树山脚的湖。我们半天没说话,沉默之间,你便用小刀在柱子上刻下了“云-峰,铭心留念”。 谢谢你,在那里把颤抖的初恋和初吻都给了我。 …… 说起这些,仿佛就是转眼之前的事。是的,转眼之前。只是还没有等转眼之后,你已经转过身去。
........ 那个冬天,你常常打电话给我,说完自己的趣事,就会说头疼,坐着也突然头昏想瞌睡。我不以为意,只是提醒你注意休息,给你买了些“补脑安神片”、“脑清新口服液”什么的。你知道那时我上高二,功课忙得一塌糊涂,而你已经外出实习,我总认为你有大把的时间,不必用来料理我但是可以料理好你自己。 知道你出事,是在接到王艳的电话以后,她说你昏倒在那家实习公司的办公室里。我顾不得请假,赶车去了坐落在郊外的公司,他们告诉我已把你送到花溪人医。 我赶到医院时,你打完了点滴已经睡去,一脸泪水的王艳见了我就呜呜地哭。我当时倒没有,一直给你一个坚强的形象,我不想在需要坚强的时候改变。爱你如我,怎忍心让你失望? 劝走王艳以后,我往学校打电话请假,之后就静静地坐在你床前,你那张消瘦的脸成了当时我眼里最深的祈望。我开始设想你第二天醒来,然后,咱们回家。关于家的梦想,我做过许多次,但是,这次比以往都做得更强烈更详实:我在花溪做了七天,在贵医附院做了四十一天——虽然,当时我们没有家我也还不能给你一个家。 七天,是我们在花溪人民医院呆的时间。你每天打点滴,然后昏睡,成为每天的必修课。我,在给医生拿药之外,便经常坐在你的床前说话:你醒着,就给你说话,你睡了,就给我自己说话。我们在十八岁的时候,甚至把自己八十岁的生活都想了个遍,丫头,你还记得吧。 握着你的手,一直。 第六天医生把血检化验单给我:慢性粒细胞型白血病!学文科的我,似懂非懂的听着医生的解释:配型、骨髓移植、十万分之一的配对率…… 你爸你妈是在17天后到的医院,从兴义那个遥远的小村庄。那时,你已经转到了贵医附院(它们有全省最好的血液病专家)。你的病情缓和下来,不再需要每天睡十八九个小时了。面对两个泪眼婆娑的老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但是你自己却象没事人一样,说自己没事,有我有医生,连哄带劝地让他们回了家。你告诉我说不想拖累他们了,你是长女,怎能加重他们的心理负担?爱你如我,竟无言以对。 2002的贵阳,还没有健全的骨髓捐赠机制,骨髓配型特别困难,你学校和医院想尽办法都未配到需要的造血干细胞。医生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心乱得没有头绪,只知道机械地点头或者摇头。那时,书生气如我,竟不知道有中华骨髓库,有台湾济慈骨髓库,有北大阳光骨髓库…… 终究,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痛……. 你一直睡着,随着配型安全期的流逝,每天你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六小时,五小时,四小时…… 2月17,那个寒气逼人的下午,你破天荒的精神很好,央着我和王艳扶你去医院楼下的花园.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激动吗,我以为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他知道了你的善良我的忧伤,破例让你回到我身边…… 晚上,我又做了那个关于我们回家的梦。我想我当时一定笑着,流着长长的口水,要不第二天的枕巾,怎么会湿了那么宽的一片。 ……
2月19,你走,王艳哭,我送。 真的走了吗?我恍恍惚惚竟不知道,只知道用我的手掌捂着你的小手,我不要它如此冰凉,不要。可是任我如何,为什么它不曾变温暖?那种寒凉,渗入你不再有感知的心灵骨髓…… 看护了你四十二天的护士进来,医生进来。那医生给我说了句什么我忘了,只是他拍了拍我肩膀让我摇晃了半天。 ...... 终究, 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痛。 强忍了那么多天的泪,终于决堤,我让自己哭的象个孩子,象个被人抢走心肝的孩子,心被掏空的感觉痛而麻木。 …… 那个冬天,贵阳破天荒没有落一片雪——所有的雪,全都落在某个人痛彻骨髓的心里。 是离开之前的你,和你离开之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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