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这里到那里……

九月无心

　　车到广埠屯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昨天在汉口给我指路的那个中年妇女，我站在车上想和站牌边的她打个招呼，又怕惹得窗边坐着的一位大姐不高兴，强自忍了忍，心说算吧反正昨天已经感谢过她了。不过恐怕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我是个很感恩的人。
　　昨天坐车到了武胜路，晕头晕脑地找江汉一路，无意间发现问路也是一种学问，一般在说“你好”之后要赶紧接着说一句“请问”，不然人家就把你当沿途行骗的或者搞促销的来不屑一顾，最为搞笑的是我向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同学问路的时候她往后退了一步，确认是安全距离后收起一只手横在胸前，警惕万分地瞪着我，仿佛我脸上写着“强奸犯”三个字。什么时候人和人之间变成这样，实在值得人深思。
　　经过一个胖子的指点，我往回走，大约走了一站路，再问一个胖子，他用武汉话慢慢告诉我还要走好远，要到对面路上去坐车。我很感激他把话放得很慢，这也是我喜欢找胖人问路的原因，长得胖，说话是很费力气的，不用担心听不清。
　　坐着车跑啊跑的，到了江汉路，下车后遇到了那个中年妇女，问她江汉一路在哪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她也不知道，然后把我拉着去问佳丽广场前做促销的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塞了两张传单到我们手里后指着对面说从那里过去就是了。
　　我向那位好心人道了谢，一路小跑着过去了，从一条巷子进去，右拐，笔直前进……突然发现自己到了传说中的步行街，看着一家家店门外高高飘扬的上书降价的旌旗，突然恨起有钱人来。今年夏天没钱的人流行穿粉红色的T恤，有钱的人则搞上身耐克短袖下身阿迪短裤，有天小S对我说你怎么还不剪头发，我说不是我不想剪其实是因为我没钱剪，他拿屁股对着我，说“我用屁眼鄙视你。”
　　我在那个交叉口徘徊半天，无法确定我要找的地点，过来过往大包小包的人并没有感觉到我的无助，或者说他们花钱的快乐让他们满足得忽略了一个问路人的焦虑。一个没有理我，一对没有理我，最后别人主动找上了我。
　　“你是到XXX面试的吧？”救命稻草说。
　　“是啊是啊，你是……”
　　“你跟我走吧，来，请这边。”挺客气。
　　我讨厌乘封闭电梯，我宁愿爬到八楼去。
　　她把我带到一个三四十岁的老男人面前，老男人说“请坐”，她说“这是我们经理。”我说“你好”，不卑不亢。
　　经理坐在一张桌子后，桌上放一文件夹，一叠白纸，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办公室被一堆如公话超市里的那种木板隔开，很是神秘。
　　经理开始对着我滔滔不绝，我一句话打断他：“要不要办什么手续交什么钱？”
　　经理对我庸俗的想法表示不屑：“交什么钱啊，公司免费培训，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别人的简历，由于公司刚开始运作，将来你们就是公司第一批骨干力量了。”
　　我翻了翻，不错，是有很多简历。“可是我没有带简历。”
　　“这个不要紧，公司帮你制定一份完整的资料，建立你的档案。”
　　“交钱吗？”我紧张地问。
　　“……这个是属于有偿的，你先交380块，然后帮你建档。”
　　“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你先交200吧，以后在你工资里扣。”经理口水在嘴角形成白沫。
　　“也没那么多。”
　　他叹了口气，“这样啊，这很不好办啊。那么，50有没有？恩？”
　　我认真地从口袋里掏出大把零钱来，一块一块地放在他桌子上数，二十六块钱。
　　他把眼睛从桌上抬起来，“那么，”他低声说，“你就这些？”
　　“恩。”
　　“那先交了再说吧。”他手一伸，我赶紧把钱护住。
　　“给你了我就回不去了，我从武昌过来的，还要吃饭呢。”
　　经理抹了一把汗，大度地说：“那你先回去吧，等我们的通知。”
　　“什么时候会通知呢？”
  　　“……”
　　我默默走出去，我讨厌乘封闭电梯，我宁愿跳下八楼去。
　　出来的时候找到了江汉路站牌，发现居然有直接到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的站的车，欣喜万分，哼着淫秽小调快乐地跳上车。
　　不甘心一天就这么白白浪费，我又找到一个在报纸上打广告做手工品的“公司”，加个引号表示我实在不相信那是什么公司，比我租住的地方还要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只有一个男生，七八个女生唧唧喳喳，一个纵欲过度黑眼圈的胖子坐在小小的桌子后面，肥大的屁股压得转椅吱吱作响，他正向一个女生要身份证，一眼看见我，手一伸：“身份证。”
　　我把身份证拿出来，不小心带出了学生证，他一把抢过，眯了眼睛看了半晌又扔回给我。
　　“没听说过。”他说。
　　我忿忿地拿回证，他给我一张表，命令道：“填好。”
　　我说：“你们招多少人？”
　　他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恩？你问着做什么？”
　　我心里想去***，老子问问不行？一看你就是个没教养的，一辈子也就配坐在这个小破地方诱奸少女了。
　　我很客气地说没什么。
　　刚填了两栏，填到手机，犹豫了一下，他轻蔑地说：“你没有手机？”
　　我把笔一扔，说我没有。
　　他：“那不行，那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你走吧。”
　　我：“因为我不是个女的吧？”
　　他：“你什么意思？”脸上的肥肉抖动起来。
　　边上的女生奇怪地望着我们，我义正词严地对她们说：“我以前就遇到这样的小公司，其实最后就是骗你们卖淫的……”
　　肥佬大怒，飞奔过桌来，我赶紧跑了出去。这个地方是湖北电力大厦对面的纺织大厦416室，我跑得飞快，心里很悲伤，一路不停直到徐东，公车上和街道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多少年没这感觉了，矫情得很。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709路车到地质大学，我坐到鲁巷后下车，打了另一个招聘地方的电话，电话被接起，对方是个男的，温柔地问我要应聘什么职位，我幸福得要死去。

　　我说：“我想应聘你们的搬运工。”
　　他愣了一下，说：“你多大了。”
　　我说我22了。
　　他说那你什么学历？
　　我说大专，他在那边笑了笑，说：“你为什么想做搬运工呢？”
　　“……”
　　“那你有时间过来看看吧。”
　　“那我下午就过来。”
　　结果我下午没有过去，因为挂完电话后不久，突然想起我还没有吃早饭，当

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于是走到化工对面吃饭，化工对面有一家兰州拉面馆，我到超市买了巨大的一瓶纯净水，提了到面馆坐下，这才发现小小一家面馆里居然坐了一大片外国佬，大多是黄白的头发，白化病人样的皮肤，满脸雀斑。
　　坐在我身后的是两个中国女生，和三个外国佬，外国佬一女两男，女的和两个女生叽里呱啦聊得起劲，两个女生偎依在外国佬身边，两男的颇有兴趣地歪着脑袋，用绿色的眼珠从高大鼻子两边的缝隙里盯着她们的胸。
　　我的面迟迟不上来，老板是个大胡子回回，门板上贴着一张写了经文的画，上面一个漂亮的小回回。我发现少数民族特征比较浓的小孩子很漂亮，我喜欢少数民族，他们有自己的信仰，他们厌恶邪恶的东西。可是一个当兵的朋友告诉我在新疆经常发生暴乱，他们要把汉人赶出新疆，这是为什么呢，大家一起唱歌跳舞不好吗？
　　一个小男孩给我端上了一大碗面，我边吃边听着身后女孩献媚的声音和两个外国男人的淫笑，还有那个外国女人，她被我想象成了一个老鸨，正带着两只小鸡接客。我心想我亲爱的姐妹们，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让人看不起，外国的月亮就一定圆些外国的男人就一定阳具雄伟么？可是你们脸上又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我匆匆吃完面，逃离了面馆，再打电话到招聘的地方，却没有人接电话，估计是下班了。
　　我站在化工学院的门口，心里一片茫然，我没有毕业证，没有学位证，连身份证都是学校办的，招聘的人经常是看了就扔还给我，操着撇脚的普通话说：“你这个身份证是学校办的吧？不算数。”我的身份证上清楚地写着武汉市武昌区八一路311号，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311号住着谁，我真有一个家在那里吗？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从早到晚，我很疲惫，不是身体。
　　公元两千零五年七月二十二日，即光晕怕我饿死在武汉，带着全部家当二十几块钱屁颠屁颠地从青山赶到江夏请我和当天赶到武汉的小莲，胡桃一起吃了一顿拉面后的第二天，我失业了。
　　回来的路上我笑着对送我的小阳说，我又下岗了。两人为这句并不幽默的话大笑起来，为了我能去那里和他一起做一个送纯净水的搬运工，他采取了很遭人鄙视的手段，如送水到女生寝室就呆上半天，大方地提起姑娘们小巧的电扇对着光上身狂吹，恬不知耻地问她们的联系方式，往研究生们白白的屁股坐过的马桶里憋足劲撒尿，响声惊天动地，尿液四溅。终于在收到热烈的投诉后经理无奈地对他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二伯是公司的会计，几十年的老职工，招小阳去做搬运也是经理看在他二伯的份上，小阳狗仗人势理直气壮地说我一个人做不来，我要找个人帮我一起做。没想到经理坚决地拒绝了，没办法他又缠着另一个送水工，花言巧语加威逼利诱，终于使那个善良的河南人松了口：“那叫你同学来试试吧！”他说。
　　于是我就去试了，河南人老白大概三十岁的样子，因为搞搬运事业，把自己搞得身强体壮，样子很耐看，退回十年，是个相当帅的小伙子。第一天和他一起送水，老白恨恨地骂，现在学生，妈的放假了也不回家，就专门躲在学校喝水，**。
　　老白的“**”用得出神入化，随口道来，和谐无比，以至影响到我也逐渐把这词用得熟练了，“**”个不停。
　　送水的范围是一所著名大学校园，我和小阳骑着破旧的三轮车快乐地奔驰在学校的道路上，你追我赶，欢快如发春的两只兔子，老白羡慕地感叹：年轻就是好，把搬运都做得这么轻松。
　　只是有一次送水到一坐研究生实验室，八层的现代化建筑在阳光下辉煌灿烂，我们怀着朝圣的敬畏心理送水上六楼，刚要进电梯，看守电梯的大爷说话了：哎，你们俩，你们俩，做什么呢？我有点恼怒，做什么？你没见我们扛的水吗？
　　大爷的话的中心思想显然不在他问的那句话上，他只是借那句问话为下一句推波助澜：“你们送水怎么坐电梯啊，楼梯在那边呢。”我想他隐含的意思是：你们送水工也配坐电梯？！我的脸色肯定变得很难看，小阳悄悄说我们就从那边走吧，他是看我们是新来的。
　　两人扛着水汗如雨下地爬到六楼，推开要水的房间，入眼的是一些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和戴着蓝色隐形眼镜的女人们，隔开的办公桌上每桌一台放着电脑，桌边是零食袋子和饮料瓶，祖国的栋梁们正开心地聊着QQ或者斗地主，我把水放下，一个女人过来：“给，水票，谢谢啊。”我生硬地说你不用谢，你们给钱我们卖苦力，平等交易。我接过票头也不回地走了，听小阳说那女的要窘出泪来了。我心说她会吗？
　　回到水站，老白笑着说怎么了，两人好象不高兴呢，随口敷衍了几句，老白忽然问：“你们大学生在学校平时做什么？”
　　“男的在大学最大的理想是找个漂亮处女弄到床上去，女的理想是一出校门马上遇上大款包起她来。反正就是男的想搞女的，女的想搞男的，因为找不到符合自己条件的人，错过了很多机会。”我说。
　　老白乐了，说我要年轻我也一定读大学，满脸神往。
　　经理知道了我和小阳一起送水，感觉尊严受到了挑战，感情被欺骗，马上严厉地批评了老白，老白回来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了我，我倒觉得无所谓，大有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意思。
坐车回住的地方又发生了点小小的意外，我坐上了一辆空调车，两块的车票，比普通的贵八毛钱。八毛钱，相当于我扛一桶水的价格，而那桶水，也许我要在接近四十度温度的太阳下骑着破旧的三轮车穿越整个大校园遭到无数鄙视的眼光后送上六，或者七楼；在我住的地方附近，一块钱八个馒头，这八毛钱我可以混过一顿午饭。我精神恍惚地坐在车上，坐就坐了，我没有后退的习惯。
　　下车后我专心地走路，小阳对我说过这么一段话：“你看人家外国人到中国来，坐小车的很少，他们都喜欢骑自行车，既锻炼身体，又环保，中国的有钱人和政府像吃足了春药憋足了劲买小车，就像城市和农村，以前城市吃鱼肉，农村穷得吃野菜，现在城里人喜欢吃起野菜来，农村才吃上鱼肉。假如有一天我们不是因为无奈才骑自行车，我们才真正地富足了。”
　　二十一日晚上送光晕回去，我们经过的那个广场竖了一块大牌子：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下面是一些小日本杀中国人的照片。我和小莲，胡桃站着看了会儿，我说现在有几个人会真正地看这呢？果然边上过来一对情侣，女的过来看了一眼扭着屁股走了，对她男朋友说，哎呀看了都吃不下东西了。
　　我心里狂怒，可是只有装出一个苦笑给胡桃。设想一下我若跳过去说她一句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会说：“你这臭民工，还装爱国呢，饭都没吃的你还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她男朋友会很威武地过来和我练习自由搏击，两人鼻青脸肿后他会得意洋洋装出愤怒的样子和女朋友一起对我痛骂，在众人的劝说或者怂恿下退场。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这些，一个人笑了起来。迎面走来一个光膀子的汉子，仗着身上有纹身，诧异地盯着我望了好久，肆无忌惮。
　　胡桃看到了一只小猫，我叫她帮我捉了过来，这是个被遗弃的小家伙，黑白相间的颜色，后面右腿上掉了一层皮，几个小爪子也不见了，可以想象到它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认真地帮它洗澡，被水泡了的身子一根根显出骨头来，我从小喜欢这种温柔又身具锋利爪牙的动物，提着这瘦小的身体，忽然感觉我和它竟然有点像，一时愣了半晌。
　　晚上吃饭时候，我执意点了一个难吃的鱼汤，我想小猫，你吃完我就把你送给别人，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很多朋友也这么说），怎么去养你呢？它挑剔地吃了点鱼，躺在我腿上闭目养神，也许它把未来已经寄托在我身上，却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
　　你结婚生子，我远走他乡，我们真的是要过了很久才能够明白，自己会真正怀念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事。

二十四日上午大雨滂沱，走廊上的排水管被塞住了，水直要灌进屋来，这两天一直是睡觉，上网，于是每天都可以看到夕颜，都可以看到她QQ上的这句个性签名，每次看到，都有点眩晕，这平实的话语，让我不敢面对。无论多么深爱过的人，最终都会败给现实么？夕颜夕颜，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夕阳的颜色，你将默默老去，被黑夜驱逐。
　　你说你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有袋鼠有鸭嘴兽，孤独地趴在海洋中间，你将去那里，远离你所熟悉的土地和朋友，我想，在偶然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你还是会在异乡偷偷哭泣。你们一生将永不再相见，岁月如歌，终会湮没所有东西。
　　写这些文字时，小猫正仰着脸在我的箱子上睡觉，小小的肚皮上下起伏，很安然的样子，小瓦发短信来说，他们每天都在你家里聚会么，我手机欠费了，无法回复。

　　武汉的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太阳很快散出让人焦躁的热，知了也叫起来了。

九月无心

总是想到我们的将来就这么逼近，一点点地恐慌起来，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成了我们心里最大的疑问，对于未来的迷

茫使许多人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让自己在囚笼里自以为快乐地过完一辈子，有吃有喝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为什么会这

样，我们那么多的理想都去了哪里，没有去哪里，只不过都在时光里慢慢老去。

史上最帅的蝎子

把子~你的生活好无奈。。。。。。。。

九月无心

你的签名也好无奈……

笨青蛙想飞

楼主看来真的很迷茫。而且有点愤青。

用词有点像某位作家，但是希望你精神起来！态度决定一切！

有了好的心态才会发现美。适当的发泄一下，然后好好的迎接未来！

请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xiaocat

没看完，楼主是不是受刺激了？有妄想症？？

史上最帅的蝎子

引用：

---

原文由 九月无心 发表于 2005-8-1 13:43:39 :
你的签名也好无奈……

---

老子换了~~~~~贱人。。。。。。。

九月无心

妄想症……

 

这……

白云鄂博

兄弟，来，我们版聊吧。

我现在在杭州一家广告公司做免费的实习生，借公司的电脑上网。

很多时候走在杭州酷热的大街上，我想，操，其实这也不是我想做的。

白云鄂博

这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众生万象的时代（余华说的），这个时代给人的只有痛苦。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这个时代快点过去——假如我们坚持我们的理想的话。

假如我们不再坚持，那么，好。我们可以像很多人一样，像“人民大众”一样，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 我们攒钱，买房子、汽车，用肥厚的手指摸女人的胸脯，我.操，感觉真是.他.妈.的爽啊！！！

陈清扬的名言：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

兄弟，二十来岁的时候让我们来愤一回，到三十岁，我们就好好地活下去，把世俗的大便涂满全身，骄傲地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