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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化石开排新戏《第一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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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4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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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根据张爱玲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改编的,人物如下:
梁太太——薇龙的姑妈
薇龙——本剧女主角
乔琪乔——最后成了薇龙的丈夫
睨儿
睇睇——都是梁太太的下人
周吉婕——乔琪乔的异母妹妹
司徒协——梁太太的旧情人
卢兆麟——薇龙的同学
第一场
[梁太太的客厅,睨儿正在舞台中央,擦一张桌子。
[睇睇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攥着块抹布走上舞台。
睨儿:睇睇,隔壁屋里坐的是谁?
睇睇:想是少奶娘家的人。(顿了顿)真难得,我们少奶起这么一大早出去!
睨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是乔家十三少爷那鬼精灵,说是带她到浅水湾去游泳。
睇睇:(恍然大悟)哦,那我看今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睨儿:可不是!游完水要到丽都去吃晚饭、跳舞。今天天没亮就催我打点夜礼服,银皮鞋,带了去更换。
睇睇:乔家那小子,讴人也讴够了!我只道少奶死了心,想不到他那样机灵人,还是逃不出少奶的手心。
睨儿:罢了罢了,少嚼舌头,里面还有人呢。
睇睇:叫他回去吧,白叫人家呆等着,作孽相。
睨儿:理他呢!你说是少奶娘家的人,想必是打抽丰的,我们应酬不了那么多!
睇睇:(停了一会儿,有些撒娇地)还是打发她走吧,一会怕是有人约我出去。
睨儿:原来你是自己分不开身,惦记着同谁出去鬼混。我道你为什么忽然婆婆妈妈的,一片好心,不愿把客人干搁在这里。果然里面有大道理。
睇睇:(动手打闹起来)小蹄子,满嘴胡说……
睨儿:(也同她打闹起来)君子动手,小人动手。
睇睇:动手的是小人,动脚的是浪蹄子!……你这蹄子,真踢起人来了!真踢起人来了!
[薇龙从舞台一侧上场,睇睇脚上的木屐飞过去,正巧打中了薇龙。
[薇龙俯身揉着膝盖,睇睇金鸡独立的样子,一步步跳过去,踏上那只木屐,正眼也不看薇龙一眼,就扬长而去了。
睨儿:(回头看了一眼薇龙)不坐了?
薇龙:(愤愤地)姑妈既不在,在这儿干做着也无趣,还没得讨人嫌!
[薇龙欲走,楼下的汽车声响。
睨儿:呦,少奶回来了,小姐请留步罢。
睇睇:(斜眼瞧着睨儿)芝麻大的事,也值得这样舍身忘命的,抢着去拔个头筹。
[睇睇拎着水壶、抹布下。
[梁太太从舞台一侧气冲冲地冲上来。
睨儿:乔家十三少怎么不上来喝杯啤酒?
梁太太:(不耐烦地)谁有空跟他歪缠?
睨儿:(接过梁太太手中的小藤箱)可该累着了,回来得倒早。
梁太太:(向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去便去了,你可别再回来!我们是完了!
睨儿:一早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又恼了?
梁太太:睨儿你听听,巴巴的一大早请我到海边去,原来是借我做幌子呢。他约玛琳赵,她们广东人家规矩严,怕她父亲不答应,有了长辈在场监督,赵家的千金就有了护身符。他打的这种主意,亏他对我说得出口!
睨儿:该死!该死!真真辜负了少奶的一片真心。
梁太太:我替人拉拢是常事,姓乔的你不该不把话说明了,作弄老娘。老娘眼睛里瞧过的人多了,人人眼睛里有了我就不能有第二个人。唱戏唱到私定终身后花园,反正轮不到我去扮奶妈!吃酒,我不惯做陪客!姓乔的你这小杂种,你爸爸巴结英国人弄了个爵士衔,你妈可是来历不明的葡萄牙婊子,澳门摇滩场子上数筹码的。你这猴儿崽子,胆大包天,到老娘面前捣起鬼来了!
[梁太太抬头看见了薇龙。
梁太太:你是?
薇龙:姑妈。我是葛豫琨的女儿。
梁太太:葛豫琨他死了吗?
薇龙:我爸爸托福还在。
梁太太:他知道你来找我么?
薇龙:(一时答不上话来)
梁太太:你快请吧,给他知道了,有一场大闹呢!我这里不是你该走动的地方,倒玷污了你的好名好姓的!
薇龙:不怪姑妈生气,我们到了香港这么多时,也没有来给姑妈请安,实在是该死!
梁太太:哟,原来你今天是专门来请安的!我太多心了,我只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当初说过这话:有一天葛豫琨寿终正寝,我乖乖地拿出钱来替他买棺材。他活一天,别想借我一个钱。
睨儿:人家还没开口,少奶怎么知道人家是借钱来的?可是古话说的,三年前被蛇咬了,见了条绳子也害怕!葛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公馆里,一年到头,川流不息的有亲戚本家同乡来打抽丰,少奶是把胆子吓细了。姑娘你别性急,大老远地来探亲,娘俩儿也说句梯己话再走。
梁太太:听这丫头,竟替我赔起礼来了。你少管闲事吧,也不知收了人家多少小费!
睨儿:呵哟!就像我眼里没见过钱似的!你看这位姑娘也不是使大钱的人,只怕还买不动我呢!
梁太太:有谁能够买得动你?说得不知自己是谁。你却只管说,人家心里还不一定受用呢!
睨儿:小姐可别多心,我不过顺口说出来的。
薇龙:姐姐这么说也是帮我,薇龙若还多心,真是连好歹也不知了。
[梁太太又打量了一遍薇龙。
梁太太:你坐。
薇龙:姑妈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我在你跟前扯谎也是白扯。我这都是实话:两年前,因为上海传说有战事,我们一家大小避到香港来,我就进了这儿的中学,还有一年也就毕业了。现在香港的生活程度一天一天的涨,我爸爸的一点积蓄,实在维持不下去了。他们的意思还是回上海去,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这一回去,还得重新念,在这儿念的书可都白费了。
梁太太:小姐,你处处都想到了,就是没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我就是愿意帮你,也不能帮你的忙;让你爸爸知道了,准得咬我诱拐良家女子。我是你家什么人?自甘下贱,败坏门风,兄弟们给我找的人家我不要,偏偏嫁给姓梁的做小,丢尽了我娘家那破落户的脸。吓!越是破落户,越是茅厕里的砖头,又臭又硬。你生晚了,没赶上热闹,没听得你爸爸当初骂我的话哩!
薇龙:爸爸就是这书呆子脾气,再劝也改不了。说话又不知轻重,难怪姑妈生气。可事隔多年,姑妈宽宏大量的,难道还在我们小孩子身上计较不成?
梁太太:我就是小性儿!我就是爱嚼这陈谷子烂芝麻!我就是忘不了他说的那些话!
薇龙:姑妈忘不了,我也忘不了。爸爸当初造了口舌上的罪过,姑妈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姑妈把我教育成人了,我就是您的孩子,以后慢慢报答您!
梁太太:倒是挺会说话,嘴挺甜。我也不是个冷面冷心的人,既是亲侄女,又投奔了我来,我就没有轰你出去的道理,住你只管住下。只是一件,你保得住你爸爸不说话么?我可担不起这离间骨肉的罪名。
薇龙:姑母请放心,我爹那边我都是打点好了的,只看姑母的意思了。我在这儿,除了姑母也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梁太太:那再好没有了,你先上去换洗一身干净的下来。再晚些,我让睨儿帮你把楼上紧里边的那个房间收拾出来。褥子都是现成的,洗澡间房里就有,就是小些,你一人也够住了,并不用太大的。
薇龙:让姑母费心了。(薇龙欲下)
梁太太:等等,你会弹钢琴吗?
薇龙:学了两三年,可是手笨,弹得不好。
梁太太:倒也不必怎样高明,拣几支流行歌曲练习练习,人人爱唱的,能够伴奏就行了。英国的大户人家小姐都会这一手,我们香港行的是英国规矩。我看你爸爸那古董式的家教,想必从来不肯让你出来交际。他不知道,就是你将来出了阁,这些子应酬工夫也少不了,不能一辈子不见人。你跟着我,有机会学着点,倒是你的运气。
薇龙:嗳,姑妈只管吩咐。
梁太太:你若是会打网球,我练习起来倒有个伴儿。
薇龙:会打。
梁太太:好,不错。在我这儿不比在你家,我这里应酬多,一月里没几天清净的日子。但凡交际场的东西,我都会慢慢地教你。想你在家的时候,自有爹妈疼着宠着,如今上我这儿来,我却有我的一套规矩,少不得要讨你嫌的。
薇龙:在家爹妈也是管的,既然离了家,还不听姑妈的,又能听谁的呢?
梁太太:你先上去吧,等会下来。
[薇龙下。
梁太太:这丫头模样倒好,清秀里透着几分姿色,就是不知她是不是这里头的料子,学费这笔钱,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手头不紧,出还出得起,只是不知值不值得出,就怕她入不了行,不给我济事。
睨儿:嗳,不许皱眉。少奶,你总是忘记,美容院的冯医生嘱咐过的,不许皱眉,眼角容易起鱼尾纹。
梁太太:就你还算有心,隔三差五地总提醒着我。幸亏那死鬼及时去了,若是他再多活几年,我再老得快些。别说冯医生,就是英国医生、法国医生,哪一个能济事?
睨儿:少奶还年轻着呢!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丧气话,敢情是被乔琪那小子气的。
梁太太:我是什么人?哪能就让他把我算计了去?他不是要约玛琳赵吗?我让他索性把赵老太爷也一块儿约上,横竖我不会游泳,赵太爷也不会,躺在沙滩上晒晒太阳,也有个伴儿。姓乔的一下子就蒙了。
睨儿:真痛快,少奶心中的气也出了!只是一件,明儿请客,想必乔少爷的那一份是取消了,还得另外找人补缺吧,请少奶的示。
梁太太:司徒协明天回汕头老家去嫁女儿,还巴巴地求我为他设宴。那批英国军官一来了就算计我的酒,可是又不中用,喝多了就烂醉如泥。哦!你给我记住,那陆军中尉,下次不要他上门了,他喝多了尽粘着睇睇胡调,不成体统。
睨儿: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我背后乱说,睇睇也有她不妥当的地方。
梁太太:乔诚爵士有电话来没有?
睨儿:(摇摇头)没有。我真是不懂了,从前我们爷们在世,乔家老小两三代的人,成天电话不断,鬼鬼祟祟地想尽了办法,给少奶找麻烦,害得我们底下人心惊肉跳,只怕我们爷知道了要恼。如今少奶的朋友都是过了明路的了,他们反而一个个拿班做势起来!
梁太太:有什么难懂的?贼骨头脾气罢了!必得偷偷摸摸地才有意思。
睨儿:少奶再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不怕他们不眼红!
[司徒协从舞台一侧走上。
司徒:是谁要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睨儿:哟,司徒老爷来了。(伺候司徒落座)
梁太太:睇睇这小蹄子不知又跑去哪里疯了,司徒老爷进来,也不知通报一声。{转头向司徒道}什么时候走,船票可曾定下?女婿怕是还没见过,不知脾气性情究竟如何?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可该和她们好好聚聚。那一位倒也罢了,横竖这一年到头的总也见不着丈夫,作女儿的心里头该不好受,出了阁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一趟家。
司徒:什么时候竟替她们说起好话来了?她们自然孤苦些,我这一年到头也短不了她们的。每月寄去的那些银子,别说吃穿用度,便是再添上两三个下人,只怕也够了。这回姑爷的面还没见着,见面礼可都预备下了。
梁太太:我只是替你太太说句良心话罢了,你嫁女儿关我什么事?
司徒:(哈哈大笑)有的女人这么一辈子就一颗心,全都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到头来还不是苦了自己?有的女人身边数不尽的男人,并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的,却还能得到几分真心。梁太太,你说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梁太太:哼,你们男人何曾有过真心的?还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上几天,厌倦了,自有人在旁边等着更换。即使娶上一个天仙似的老婆放在家里。谁又能守得住谁一辈子呢?
司徒:虽这么说,梁太太自己倒是个例外。你是个极聪明的人,再不为男人苦了自己的。若是天下的女人都像你这样行事,乾坤都要扭转过来的。
梁太太: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司徒:当然不是。第一是来道谢,明日为我饯行设宴,让你费心了,这第二呢……那日在乔家隐约见着一个人,倒像是睇睇,看得不真,你还是留心查查。
梁太太:有这种事!我说怎么三番两次地约乔爵士上门,也约不到人呢。原来是她在里头捣鬼!人家乐得让她出去,自然不必巴巴地上这儿来挨光。
司徒:底下人还是要管束得严些,若是一味纵容着,别说日子久了她们就不把你这当主子的放在眼里,旁人见着也不象。
[薇龙上,因为换了身衣服,薇龙显得格外漂亮。
梁太太:(拉住薇龙的手)还不快过来见见司徒老爷?(转向司徒)这是我的侄女,小名薇龙,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才好。
司徒:不错不错,相貌不凡、气质超群啊,日后必是雏凤清于老凤声!

(幕落)


[此帖子已被 冷月倾城 在 2005-3-18 19:10:07 编辑过]


帖子原名:[求助]今天终于写完了,大家看看吧,我感觉不行……

[此帖子已被 月亮化石 在 2005-3-31 14:29:58 编辑过]
你和朋友们倒下的时候 雨还在下 我看见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 在电线上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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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4 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场
[梁太太的客厅,睨儿正想给薇龙梳头,拿起梳子又放下了。
睨儿:换了衣服再梳头罢,把袍子从头上套上去,又把头发弄乱了。
薇龙:拣件素净些的,今日来的客人不比别个,都是我们唱诗班的。穿得张扬了倒不好。
睨儿:我又不懂了。你又不信教,平白去参加那唱诗班做什么?一天到晚的应酬还忙不过来,夜里补上时间念书念到天亮。你看你这两个礼拜忙着预备大考,脸上早瘦下一圈来了!何苦作践自己的身子?
薇龙:(叹了一口气)你说我念书太辛苦了。你不是不知道的,我在外面应酬,无非是碍在姑妈面上,不得不随和些。我念书,那是费了好大的力,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不能不念出些成绩来。
睨儿: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念毕了业又怎样呢?姑娘你这还是中学,香港统共只有一个大学,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净受外国尼姑的气。那真犯不着!
薇龙:我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呢?活到哪里算到哪里罢。
睨儿: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我替你打算,还是趁这交际的机会,放出眼光来拣一个合适的人。
薇龙:姑妈这一帮朋友,有什么人?不是浮滑的舞男似的年轻人,就是三宫六嫔的老爷。再不然,就是英国兵。中尉以上的军官,也不愿同黄种人打交道呢!这就是香港!
睨儿:我明白了,怪不得你饶是排不过时间来还去参加唱诗班;听说那里面有好些大学生。
薇龙:你同我说着玩不要紧,可别认真告诉姑妈去!(推了推睨儿)听见没有?可别搬弄是非。
睨儿:你拿我当什么人了?这点话也搁不住!(停了一下)小姐你得留神,你在这里挑人,我们少奶眼疾手快,早给自己挑中了一个。
薇龙:她又看上谁了?
睨儿:就是你们唱诗班里那个姓卢的,打网球很出风头,是个大学生是吧?对了,叫卢兆麟。
薇龙:你怎么知道……
睨儿:哟!我怎么不知道?要不然,你加入唱诗班她早就说话了。她不能让你在外头单独交朋友;就连教堂里大家一齐唱唱歌也不行。那是这里的规矩,要见你的人,必得亲自上门来,人进了门,事就好办了。
[外面听到有人喊少奶回来了,睨儿赶紧闭了口。
[梁太太进。
梁太太:(看见薇龙,便问)衣橱里的那些衣服还够穿吗?明天裁缝过来替我新作件旗袍,你要是缺什么衣服,这会儿只管说。
薇龙:衣服还多着呢
梁太太:是吗?……晚上还有园会,一会还是先上去歇歇,我这会子可累极了。
[睇睇端了个盆子上前来问话。
睇睇:少奶的洗澡水预备好了。这会儿不早了,可要洗了澡快上床歇歇?(转身欲走)
梁太太:(喝道)站住!昨儿晚上多早晚才回来的?这会又急急匆匆地往哪儿去呢?
睇睇:这可是哪门子的事呢?发火,也没个由头!
梁太太:没由头?从前你和乔琪乔的事,不去说它了。骂过多少回了,只当耳边风!现在我不准那小子上门了,你还偷偷摸摸的去找他。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就这样的贱!这样的迁就他!天生的丫头坯子!
睇睇:(也恼了)我这样的迁就他,人家还不要我呢!我并不是丫头坯子,人家还不敢请教。我可不懂为什么!
梁太太:(跳起来,唰的给了她一个巴掌)
睇睇(撒起泼来)还有谁在你跟前捣鬼呢?无非是乔家的汽车夫。乔家一门老的小的,你都一手包办了,他家七少爷新添的小少爷,只怕你早下了定了。连汽车夫你都不放过。你打我!你只管打我!可别叫我说出好的来!
梁太太:你说!你说!说给新闻记者听去。这不花钱的宣传,我乐得摊个便宜。我上没长辈,下没儿孙,我有的是钱,我有的是朋友,我怕谁?你趁早别再糊涂了。我当了这些年的家,不见得就给一个底下人叉住了我。你当我这儿短不了你吗?
睇睇:不至于短不了我啊!打替工的早来了。这回子可趁了心了,自己骨血,一家子亲亲热热地过活吧,肥水不留外人田。
梁太太:你又拉扯上旁人做什么?嘴里不干不净的!我本来打算跟你慢慢地算帐,现在我可太累了,没这精神跟你歪缠。你给我滚!
睇睇:滚就滚!在这儿做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梁太太:你还打算有出头之日呢!只怕连站脚的地方也没有!你以为你在我这里混了几年,认得几个大有来头的人,有了靠山了。我叫你死了这条心。港督跟前我有人:你从我这里出去了,别想在香港找得到事。谁敢收容你!
睇睇:普天下就只有香港这豆腐干大一块地方么?
梁太太:你跑不了!你爹娘自会押你去乡下嫁人。
睇睇:我爹娘管得住我么?
梁太太:你娘又不傻。她还有七八个女儿求我提拔呢。她要照应你的妹妹们,自然不敢不依我的话,把你带回去严加管束。
睇睇:(放声大哭起来)好歹这么几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赶我走就赶我走呢……
睨儿:是少奶把你惯坏了,没上没下的!你知趣些;少奶气平了,少不得给你办一份嫁妆!
[睨儿牵着睇睇下。
梁太太:(打量着薇龙)晚上还有园会,你怎么竟穿成这样?
薇龙:今天不过请些唱诗班的人来,也不必……
梁太太:(不容她说完)等会让睨儿帮你换件别的,睨儿!
[睨儿上。
梁太太:帮她换件好点的衣裳,我先上去歇会。睇睇这个小蹄子,白白地坏了我的兴致!(梁下)
薇龙:睇睇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睨儿:已经打电话给她老子娘了,要不了一个钟头,自有人来接她。小姐也不必为她心疼,究竟是她自己的不对,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明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素日里可把谁放在眼里了?
薇龙:终究还是可怜的。睨儿,快去帮我重新找件衣服巴!
睨儿:(叹口气)姑娘心中的苦处我也明白。但凡有一点办法,你也不会平白地搅在这浑水里。女孩子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哪!
薇龙:我既睁着眼走进了这鬼气森森的世界,若是中了邪,能怪谁去?可是我们到底是姑侄,她被面子拘住了,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也不怕外头那些闲话。我念我的书。将来遇到真正喜欢我的人,自然会明白的,决不会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
睨儿: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
薇龙:睨儿,我上这儿来也有些时日了,只把你当个推心置腹的人,从不见外。
睨儿:这个自然,这些私底下的话,我也没必要在她跟前搬弄。她不过把你当个鱼饵罢了,见线就拉,见好就收。(忽然笑起来)那姓卢的小子若还有点头脑,晚上便不该来。
薇龙:怎么?我倒要听听。
睨儿:先前你说要参加什么唱诗班,她并不反对,我就透着奇怪。上两个礼拜她嚷嚷着说要开个园会,请请你唱诗班里的小朋友们,联络联络感情。后来那姓卢的上马尼拉赛球去了,这园会就搁下来。姓卢的回来了,她又提起这话了。晚上园会,里头的底细,你敢情还蒙在鼓里。
薇龙:这个人,要是经不起她一撮哄就入了她的圈套,也就不是靠得住的人了。我早早瞧破了他,倒也好。
睨儿:姑娘傻了,天下老鸦一般黑,男人就爱上这种当。况且你那位卢先生,年纪又轻,还在念书呢,哪里见过大阵仗。他上了当,你也不能怪他。你同他若有几分交情,趁早给他个信儿,叫他晚上别来。
薇龙:交情?八字还没一瞥呢。
[周吉婕上。
睨儿:周小姐来了。
周吉婕:都什么时候了,头都还没梳好。
薇龙:急什么,里头的事自有下人去布置,还缺些什么、添补些什么,姑妈也不见得让我插手过问,都是她一人照应着。我只管到时应应景,替她看着人。
周吉婕:我也很久没给人梳过头了,这会子见了,倒想露一手,从前我也总替姊姊梳的,都夸我梳得好,虽说有日子不梳了,也不至于就荒废了。
睨儿:周小姐既这么说,那睨儿今日就乐得偷懒了。
周吉婕:忙你的去吧,这里就教给我,也好让我们说去梯己话。(睨儿下)
薇龙:前几日听说有个什么乔琪少爷把姑妈给得罪了,我就一直好奇着,不知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昨日可算见着了,长得竟和你一样,他是你令兄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
周吉婕:(抬头向一边张望)我顶不爱听人说我长得像乔琪乔。我若生着他那一张鬼脸子,我可受不了!趁早嫁个回教的人,好终年蒙着面纱!
薇龙:是我糊涂了,姐姐原是个金玉一般的人物。
周吉婕:罢了罢了,我和他虽不是一个娘生的,倒底是同一个父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薇龙:姑妈现在不准他登门了,想他今天不能来的。这也趁了你的心,免得见着了,倒尴尬!
周吉婕:别说我总是嫌恶着他,就连爹爹现在也不大肯给他钱花了,给了便是喝酒赌牌得挥霍了,爹爹如今还在,就已经是日不敷出,三头两天地去人家家里借钱,将来别说娶上三五房姨太太,就是娶个老婆都让人忧心!
薇龙:富家子弟像这样的也多。
周吉婕:我怎么就不懂了,竟然还有人夸他的相貌,就算端正些,终究是个杂种,到底透着一副阴冷的娘们像!
薇龙:又在说笑呢,他哪里就这么不值呢?
{司徒协上。
周&薇:司徒老爷来得好早啊。
司徒:(大笑)明知道有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在此,我又怎么忍心姗姗来迟呢?古人云:枝头有花需尽折,莫待花谢空折枝。若是让两位小姐我这老朽之人空候着,两位小姐又怎能甘愿呢?
薇龙:司徒老爷说笑了,能为司徒老爷候着,原是我们的福分。
司徒:那日我就和你姑母说起,他日必是雏风清于老风声,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薇龙小姐不仅相貌俊美,聪明之处也不让人。
薇龙:过奖了。这会园会还没开始,司徒老爷不妨各处转转吧。
司徒:那就不打扰了,两位小姐慢聊,我先去园中走走。(司徒下)
周吉婕:这个老头讨厌,真不知道你姑母那么一个精明人,怎么就离不了他了?
薇龙:你有所不知,他是我姑母那些个旧情人中硕果仅存的一个了。倒不是他的势力怎样威风,只是此人还知情识趣,又和姑母是旧交,不免让姑母刻刻回想起她的全盛时代,。再者他们深交久了,姑母不免也对他有几分惧怕,心存顾忌。
周吉婕:你堤防着些罢,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梁太太上。
梁太太:周小姐来得倒早!早就听说周小姐的一双巧手,钢琴弹得是无人可及啊。
周吉婕:不过是弹的多了,手法比人熟练些罢了!梁太太过奖了!
梁太太:倒不是夸你,只是求你今日务必助助兴才好。
周吉婕:梁太太放心吧,这个我自然明白。
[薇龙梳好了头发,拿镜子自照
薇龙:周姐姐真是一双巧手,不仅琴弹得好,头发梳得也精致!
梁太太:(点头)是不错!
[睨儿上
睨儿:少奶,卢兆麟到了,就在外头花园里,要不要请他进来。
梁太太:不必了,外头阳光很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睨儿搀扶着梁太太下)
周吉婕:呵呵,原来是这样!这姓卢的只怕是冲着你来的,不过这会既进了门,就由不得你做主,自然又被她抢了先的。
薇龙:我若还为这些事计较,就到不了今日了。
周吉婕:这老太太,都年逾半百的人了,还当自己是二八年少呢!拿自己侄女当鱼饵,也不嫌寒碜!
薇龙:我也知道姑妈收留我不过把我当个道具,要便要,自有她的用处,不要也并不防着什么。这些日子来,我穿也穿够了,玩也玩够了,姑妈那些男人中间,我也小小有些名气了,依着女孩儿心性想要的,我都有了。就是不知将来,怎样才是个长远的打算!
周吉婕:我又何尝不是!刚刚还在你面前骂那乔琪,我自己何尝不是个杂种?以后也只能在杂种里头找,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一定是不行的,规矩多,我受不了,再说我从小受的那些教育,只怕他们也不能习惯!外国人也不行,哪个正紧的外国人能真心看上黄种人的,看上了倒是他的不幸,一辈子的事业都毁了!
薇龙:我从前却不知你们的选择圈子竟这么小!
[睨儿上
睨儿:乔少爷来了。
薇龙:姑妈不是不准他登门了吗?
睨儿:硬冲进来的!进来倒也罢了,偏还在少奶跟前乱转,少奶跟那姓卢的谈得越是入港,难舍难分,他越是在少奶面前卖俏,那三个人眉毛官司打得真叫热闹!
周吉婕:(笑)不用说,这会又用得着你牵住那个姓乔的,免得给她碍事了。我再不想见他的。(周下)
睨儿:(转过头去喊)乔少爷!乔少爷!
[乔琪磨磨蹭蹭地上台来。
薇龙:(主动迎上去)你就是乔琪吗?怎么现在才给我们介绍?
乔琪:(并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薇龙)
薇龙:你瞧着我不顺眼吗?怎么把我当眼中钉似的,只管瞪着我?
乔琪:可不是眼中钉!这颗钉恐怕没有希望拔出来了。留着作个永久的纪念吧。
薇龙:你真会说笑。
乔琪:我真该打!怎么我竟不知香港还有你这么个人!
薇龙:我住到姑妈这里之后,你没大来过。我又不常出去玩。不然,想必没有不认识你的道理。你在外面是常活动的,这我知道。
乔琪:差一点我就错过了这个机会。真的,你不能想象这事有多么巧!也许我们生在两个世纪里,也许我们生在同一世纪里,可是你比我早生了二十年。十年就够糟的了。若是我比你早生二十年,那还许不要紧。我想我老了不至于太讨人厌的,你想怎样?
薇龙:说说就不成话了。
乔琪:你是从上海来的?听得懂广东话吗?
薇龙:大概能说一些,只是仍旧有听不懂的。
乔琪:那就别说了。你跟那班无聊的人应酬了半天,也该歇一歇了。
薇龙: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吃力了。
(静场
薇龙:(噗嗤一笑)静默三分钟,倒像致哀似的。
乔琪:两个人坐在一块,非得说话不可吗?
薇龙:还是说说话的好。
乔琪:你一定要听,我就说葡萄牙语给你听,但要把它翻译过来,只怕我没那个胆量。
薇龙:谁要听!只怕你是在骂我呢!
乔琪:我的样子像是在骂你吗?
薇龙:我不听!(起身,欲走)
乔琪:你去哪?
薇龙:我可没工夫跟你歪缠了,你可不要再去打扰我姑妈,谢谢你!
乔琪:你不知道,我就爱看你姑妈发慌,她是难得发慌的。一个女人,太镇静过分了,四平八稳的,那就欠可爱。
薇龙:我再不管你那套歪道理,只要不再缠着她便是了。
乔琪:你姑妈是难得失败的,但是对于我,她失败了。今天正是她志得意满的时候,偏偏看见了我,处处提醒着她上次的失败,也难怪她生气。
薇龙:你再满嘴胡说,我也要生气了。
乔琪:她恼她的,你又何必跟她一条心,虽说是姑侄,我却不信她能那么亲着你!
薇龙:(用牙咬着手指)那我问你,为什么你偏偏能不爱她,还要这样气她。姑妈虽说老了,能逃出她掌心的男人,却不多。
乔琪:你也知道你姑妈的为人,在她周围的那些男人虽多,她却没一个真心的,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一类专在女人身上下工夫的男人,被说成是玩弄女性,她和那些人本质是一样的,不过是玩弄男性罢了。
薇龙:(掩口笑了)你自己不知又是哪一类的?
乔琪:难道我对你的真心你却还看不出来?
薇龙:胡说!那你对谁不是真心的?
乔琪:明日我想见你,必得上这儿来吗?我要你明天出来陪我吃顿饭。
薇龙:我不能够的,你知道我不能够的。
乔琪:她早不许我登门了,这你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今天人多,需得碍着面子,她早派人把我轰出来了。不论怎样,我要你答应我。
薇龙:我……
乔琪:那就说定了,明天我一定等你。(乔琪下)
[周吉婕上,她明显喝醉了,走路都有些不稳。
薇龙:吉婕,你喝醉了。快些坐着歇会儿吧,只怕一会大家唱歌助兴,还要你来伴奏。
周吉婕:都是让她们给灌的,今日来了不少过去华大里一起念书的同学。早前梁太太就关照今儿要我弹曲子助兴。不知又是谁要露一露金嗓子了。
薇龙:不过是大家凑在一起随便唱唱,还分什么彼此呢?
周吉婕:哼,那帮人凑在一起唱,只怕连玉帝老爷都要从天上摔下来。哎,对了,乔琪对你很注意啊,看你的眼神,眼珠子都快蹦锢戳恕?br>薇龙:真真这乔琪乔又是什么人物呢?还看不得他跟我多说几句话?
周吉婕:我也不过是提醒着你罢了,你是个明白人,他这种人,能避开的还是远着点好,在乔家也算是不成器的了。两年前就进了华大,没读上半年就停了。若不是我姊姊现又进了去,替他说那许多好话,只怕他还一直在外头游手好闲的。可那不成器的终究是不成器,刚在学校里半年,闹出多少事来,连爹爹现在再不愿拿出钱来给他。
薇龙:后来呢?
周吉婕:后来?
薇龙:你姊姊和他……
周吉婕:可别提了,我姊姊的脸面也都被丢尽了,乔琪他在外头,(叹口气)不知造了多大的谣!
[梁太太上
梁太太:薇龙,唱个曲子活跃活跃气氛,大伙儿都等着呢!
周吉婕:原来是薇龙妹妹露嗓子,少不得我来为你伴奏了。(周吉婕下)
梁太太:兆麟,快把大伙儿叫来。
[卢兆麟、司徒协上,薇龙唱歌
梁太太:薇龙,你看,司徒老爷送给我的。(转头娇嗔地望了他一眼)还不等我侄女把歌唱完,就献宝似的献出来了。
[司徒把另一只扣在薇龙手上
薇龙: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下,不过唱首曲子,大家助助兴罢了,平白无故的,收下我也不能心安啊。
司徒:这里面有个缘故,你听我说完再拒绝不迟。这玉镯原是一对,是在缅甸买的珍奇之物,要有个珍奇之人才配戴它。如今我既把其中一只给了你的姑母,另一只自然是你的囊肿之物,再加上你这样的相貌人品,不给你又该谁呢?
薇龙:既是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就更不能……
梁太太:薇龙啊,既是司徒老爷给你的,你就收下罢。
薇龙:既然姑母一定要我收下,那我也不推辞了。
梁太太:刚才看见院子里头风景不错,你不如陪司徒老爷单独上那儿小酌几杯。
薇龙:外头风大,小心司徒老爷吹坏了身子!不如让薇龙留在这儿,再唱几支曲子助助兴。
梁太太:那也罢了。
[薇龙唱歌。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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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4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很灰心啊,越写越感觉不对了
大家看看吧,还有没有写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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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5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了,觉得写得还不错,很有张爱玲的味道,我很喜欢,倾城继续写下去!!几个女人的悲剧性都铺垫得不错,要是再加上点时代背景给予的悲剧性,把几个或者更多女人的悲惨写得丰富些,淋漓尽致些,这绝对是一个大作!!不过有张爱玲在先,倾城下笔留意些!加油!倾城!等着你的后续[em2]
让我死在戏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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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油!倾城!等着你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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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感觉也挺不错的,期待后续
ps:最好把题目编辑一下,让大家点进来之前也知道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眼光要犀利一点思想要叛逆一点爱情要简单一点欢迎光临中南偏北的个人博客专栏http://znpb.blog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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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好我看不懂,楼上各位别B4喔,我是来顶个帖子的,哈哈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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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8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场
[梁太太的客室,薇龙和乔琪紧紧依偎着。
薇龙:乔琪,我把我的全部都许给了你。
乔琪:后悔了么?
薇龙:不,我只是想,你又能许我些什么呢?
乔琪:你要我许你些什么?
薇龙:究竟要我说出来么,你真的不明白?
乔琪:薇龙,我不能答应许你一个将来,你想要我许给你一个怎样的将来呢?我甚至不知自己的将来在何处,我又怎能许你那些明明无法兑现的承诺?但是我可以答应给你快乐。我给你珍重地、充实的、确切的快乐,这才是最好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
薇龙:只有这些?
乔淇:我听人说起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人逛了庐山回来,带了七八个坛子,里面装满了庐山驰名天下的白云,预备随时放出一些来,点缀他的花园。薇龙,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傻?而那些为爱而结婚的人不是和他一样地傻么?
薇龙:乔琪,你永远是对的,在你的身边,我总是自卑的,我卑下得,不配得到你的爱;我矛盾着,想要你来爱我,害怕你来爱我,又不得不时时念着你。总有人劝我避开你,可是为什么我每次转身,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你就象被爬山虎缠绕着的那根老滕,我不论怎么爬,都绕不过你了。
乔琪:我对你说过的,还记得吗?我们恰好在这样的时候碰上对方,是一件多么巧的事情。
薇龙:(起身)回去吧,再晚些姑妈要起疑的。
[薇龙下,乔琪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
[睨儿上。
睨儿:咦?这不是乔少爷吗?
乔琪:(转过身来)小丫头,吓了我一跳,你这会子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睨儿:哎,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乔琪:(狡黠地笑着)是你家少奶叫我来的。
睨儿:放屁!若是她叫你来,应是过了明路的,必是从大门进来,一起吃了晚餐,再留你住下。怎么今天少奶有客我都不知道,没服侍好少爷,大半夜地还辛苦你飞檐走壁地跳来跳去,梁家宅子墙原就建得高些,专防那些偷鸡摸狗之人,偏你还挑着这个时候,天可够黑的,哎哟,没崴着脚吧!
乔琪:你只管说,我是斗不过你这张嘴。
睨儿:今儿可是个巧宗,如今被我撞见了,自然要拿出钱来,收买了我,我才能乖乖地为你保守秘密,
乔琪:才几日不见,就这样算计起我来?连老朋友的情分都不顾了。
睨儿:(撒娇地捶着乔琪的肩)谁跟你是老朋友?既是老朋友,怎么不上我屋里坐去?你是有了她,再不能想到我的了。
乔琪:我是这样一个负心的人吗?夜里梦里都忘不了你!
睨儿:呸,尽拿这些个没轻没重的话哄我。
乔琪:(不经意地看到睨儿头顶的发夹)这个发夹倒别致,何时得的?不如送了我吧。
[乔琪说完上前摘睨儿的发夹。
睨儿:(打掉乔琪的手)不许碰,乔少爷你也是个尊重人,怎么也不拿出少爷的款来?跟我这个底下人胡缠些什么?
乔琪:我偏要你这个底下人。
[乔琪顺势抱住了睨儿的腰,睨儿假意推他,二人难解难分之际,薇龙上。
薇龙:睨儿,时候不早……(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乔见事不对,立马溜走。
睨儿:(笑盈盈地迎上)小姐,这么早就起来了?
薇龙:(勉强地笑)睨儿,去端盆水来,我要洗脸。
[睨儿下,薇龙褪下腕上的手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忽然泪流满面。
[睨儿上。
薇龙:睨儿,走近些。(睨儿挨近)
薇龙:再近些。(睨儿挨近)
[薇龙拾起盆里湿毛巾,重重得抽在睨儿的身上。睨儿疼得倒在地上。
薇龙:贱货,天生的丫头坯子!
[两三个服侍的小丫头都围过来,劝地劝、拉的拉。
丫头1:小姐也该顾忌着自己的脸面,打死她也算不了什么,只是传出去小姐日后还怎么做人?
丫头2:正紧主子,且不这么作践我们:这是哪一门子的小姐,这样大的脾气?睨儿姐姐,你平时也是不肯让人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睨儿:由她去吧,她也够可怜的!
[梁太太上
梁太太:都给我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薇龙停下手,捂着脸,蹲在一边哭。
梁太太:都下去!
[小丫头们都各自散开。
梁太太:睨儿,留下!(睨儿站定)(梁铁青了脸)还不快给我说实话!
薇龙:(哽咽着)姑妈也不必问,这事怪也怪不到旁人头上去,都是我糊涂,传出去必被人笑死,只说我可是疯了,竟为一个臭男人,跟底下人怄气!
梁太太:(厉色的)是谁?
睨儿:是……是……是……
梁太太:到底是谁?
睨儿:是乔少爷!
梁太太:我早猜着是他,这乔琪乔真是我命宫中的魔星不成?几次三番拿我开玩笑不说,还把我身边的出色人材一网打尽!先是睇睇,指着她把乔琪引进门来,却被姓乔的白占了便宜。如今我费着一番心血捧你,你也正在风头上,身价百倍之时,他乔琪乔又来坐享其成,这还不算,还顺手牵羊地吊上了睨儿。
睨儿:少奶,我……
梁太太:你什么都别解释了,我是再不容家里出这样的事的,换了别人,我早就撵走了,大家心里头干净,念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我暂把你留下,以后凡事当心着点儿,再出一点差子,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睨儿下
梁太太:薇龙,你怎么对得起我?(拿出手绢,假意掉下几滴眼泪来)你叫我在你爸爸面上怎么交代得过去?照说,你住在我这儿,你的行动,我得负责,就怪我太相信你了,疏忽一点,就出了乱子。……咳!你可坑坏了我!
薇龙:我做错了事,不能连累姑妈。我这就回上海去,往后若有什么闲言闲语,在爹妈跟前,天大的罪名,我自己担下,决不至于发生误会,牵到姑妈身上去。
梁太太:你打算回去,这个时候却不是回去的时候。我并不是阻拦你回家。依我的意思,恨不得双手把你交还了你爸爸,好卸了我的责任,也少一份担心。可是你知道世上的嘴多么坏,指不定你还没到家,风里言,风里语,倒已经吹到你爸爸的耳朵里了。他那暴躁脾气,你是晓得的。你这一回去,正证实了外边的谣言。你这一向身体就不太好,哪担得住你爸爸零零碎碎逐日给你气受。
薇龙: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事到如今,再没别的法子了 。
梁太太:怪来怪去,都怪你今天当着丫头们使性子,也不给自个儿留一点余地!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味小孩子脾气,不顾脸面,将来怎样做人呢?
薇龙;姑妈要原谅我,我年纪小,脱不了毛躁的脾气。等我到了姑妈的岁数,也许我会斯斯文文地谈恋爱,也未可知!
梁太太:等你到了我的岁数,你要有机会谈恋爱,才怪呢!你看普通中等以下的人家的女人, 过了四十,都变了老太太。我若不是环境好,保养得好,我早就老了。你呀,你这么不爱惜你的名誉,把自己的前途毁了,将来你嫁不到上等阶级的人,简直不知要弄到什么地步!
薇龙:姑妈,我可是给气糊涂了,哪里还想得到以后呢?
梁太太:一个女人,顶要紧的是名誉。我所谓的名誉和道学家所谓的名誉,又有些分别。现在脑筋新一点的人,倒不是那么讲究贞洁了。小姐家在外面应酬应酬,总免不了有人说两句闲话。这一类闲话,说的人越多,越热闹,你的名望只有更高,对于你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妨碍。惟有一桩事最忌讳的。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者爱了你而把你扔了。一个女人的骨架子,哪儿经得起一扔?你的年纪又轻,被那帮刻毒的人背后说起来,那些话该有多难听?
薇龙;那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是要回去的,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见上海了!
梁太太:又来了,你动不动就说回上海,仿佛回家去就解决了一切似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我随你呵,你有你的自由,可我替你发愁,回家去,你爸爸不会给你好日子过。这不是赌气的事,你真要挣回这口气来,你得收服乔琪乔。等他死心塌地了,那时侯,你丢掉他也好,留着给你解闷也好,那才是你的本事!你现在这么一跑,太便宜了他!
薇龙:姑妈,我和乔琪,早完了。
梁太太:你觉得这件事太没希望?那是因为你对他的态度,根本从起头就不对。你太直爽了。他拿稳了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敢那么随随便便地,不把你当桩事看待。你应该匀出些时候来,跟别人亲近亲近,使他心里老是疑疑惑惑的,他不稀罕你,稀罕你的人多着呢!
薇龙:(微微一笑)我已经上了他的当了,还教我再上旁人的当么,他就能因此而瞧得起我?(稍停一会)谢谢姑妈,你给我打算得那么周到。但是我还是想回去?
梁太太:你的主意打定了?
薇龙:恩。
梁太太:你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你现在又是一个人了。你变了,你的家庭也得跟着变。要想回到原来的环境里,只怕回不去了。
薇龙:我知道我变了,从前的我,我就不大喜欢;现在的我,我更不喜欢。我回去,愿意做一个新人。
[梁太太在薇龙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薇龙下
[梁太太开始打电话。
——喂,喂,是我梁太太。
——是乔琪吗?我看你最好马上就给我过来,晚来一刻,只怕你的麻烦就大了!
——什么?来不了?我可告诉你,姓乔的,薇龙此刻正哭哭啼啼地吵着回上海,她父母如何肯就此罢休?上海方面自然要找律师来和你说话,这事可就闹大了!你老子一生气,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吭个声儿啊?你以为我想操这份闲心?我是因为薇龙是在我这儿认识你的,说出去,连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忙着想补救的方法。谁知道你倒这么舒坦?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梁太太放下电话,召唤睨儿
梁太太:睨儿,备茶,乔少爷一会儿要来。
[睨儿上。
睨儿:少奶,你……当真不赶我走?
梁太太:睇睇这一走,我已是失了膀臂,若是你也去了,我身边就再没个可心如意的人儿了!那一个只管嚷嚷着要回家去。却不细想想,外头的风言风语且不说,这年头又不大太平,指不定什么时候有战事,哪里还有她安身立命的地方?跟着她爹那头犟驴有什么好?终日里受气不说,一年到头的,都不给做件儿好好的衣服。将来再挑个女婿,性情、脾气同他一样,这罪就更够她受的了。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宁可委屈着自己的姑娘!
睨儿:少奶这边以后还是由我服侍着吧,姑娘那儿,我去不得了。
梁太太:(点头)也好。
睨儿:少奶,不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姐她不是那一路的人,少奶这回怕是看走了眼了!
梁太太:我再没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放心,薇龙她走不了。
[乔琪上。
乔琪:(笑嘻嘻地)梁太太。
梁太太:哼,再没有这样难做的人情,着急忙慌地找你过来商议,还推着躲着。乔爷想躲上一辈子不成?(瞥见睨儿)睨儿,这儿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乔琪:我虽不是中国通,对于中国人这方面的思想习惯倒是下过一番研究。薇拥募彝ト绻?椅宜祷埃?薹潜谱盼胰⑺?樟耍∷?蔷霾辉敢庹叛锍鋈サ摹?br>梁太太:(厉色地)娶她?你肯娶她吗?
乔琪:你别说,薇龙有薇龙的好处。
梁太太:你老老实实回答一句罢,你不能同她结婚。
乔琪: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没有婚姻自主权。我没有钱,又享惯了福,天生是个招驸马的材料。
梁太太:(用指间戳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拜金主义着。
[薇龙拖着行李上
乔琪:这就急着走?
薇龙:乔琪?
乔琪:薇龙,我让你伤了心了!
薇龙:(流下泪来)乔琪,你怎么不留住我?
乔琪:我留不住你。
薇龙:可是,你早就把我的心留下了。
乔琪:(欲言又止)
薇龙:姑妈,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梁太太:(点头)(乔琪下)
薇龙:姑妈,乔琪不结婚,一半是因为经济的关系吗?
梁太太:他并不是没有钱娶亲。乔家虽是不济,也不会养不活一房媳妇。就是乔琪有这心高气傲的毛病,总愿意两口子在外面过舒服一些,而且还有一层,乔家的家庭组织太复杂,他家的媳妇岂是好做的?若是新娘子自己有些钱,也可以少受些气,少看许多怪嘴脸。
薇龙:那么,他打算娶个妆奁丰厚的小姐。
梁太太:想来是吧。
薇龙: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赚钱。
梁太太:(冷笑着)
薇龙:怎么见得我不能赚钱?我并没问司徒协要什么,他就给了我那只镯子。
梁太太:(笑起来)瞧你这孩子!这会子就记起司徒协来了!当时人家一片好意,你那么推推搡搡的,仿佛金刚钻要咬手似的,要不是我做好歹,差一点得罪了人。现在你且试试看开口问他要东西去。他准不知道送你糖好还是玫瑰花好?只怕小姐又嫌礼重了,不敢收!
薇龙:薇龙没见过世面,让姑妈作难了!
梁太太:你别以为一个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会讲几句场面上的话,又会唱两句英文歌,就有人情情愿愿地大把的送钱给你花。我同你是自家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个人啊,脸又嫩,心又软,脾气又大,又没有决断,而且一来就动了真感情,根本不是这一流人才!
薇龙:你让我慢慢学啊!
梁太太:你该学的地方就多了,试试也好!
薇龙:往后我有什么不该说的,不该做的,姑妈只管说,别怕我面上过不去!
梁太太:眼下就有一件!
薇龙:什么?
梁太太:你呀,还不快把这些行李都放回去?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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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梁太太家的客厅。
梁太太:怎么这么久都不上门来坐坐?只由着人家心里白惦记着,若不是因为明儿是薇龙的大婚之日,只怕你都想不起来,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个人儿了,怎么?府上也没什么旁的事吧?不会是又找着新欢,敢情把我这儿给忘了?
司徒:哈哈!明天是薇龙的大好日子,我怎么敢把您这儿给忘了?只是最近回了趟汕头老家,前两日我内人没了,事儿来的突然,就没跟梁太太辞行,料理完丧事,姑娘和姑爷又过来看我,还非得拉我上亲家去了一趟,就又多耽搁了几日,不然,早该回来的。
梁太太:姑娘这一向过得可好?姑爷仍旧在汕头老家住着?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传说内地又有战事,外头零星的小道消息倒多,开始还人心惶惶的,以为真个要打起来了,后来总不见打,也就习惯了,那些传言,(顺手从桌上拿起根烟点上)也不知究竟哪一句该信,哪一句不该信。
司徒:这几日倒还太平。
梁太太:薇龙这一大早就跟着乔琪,拜望公婆去了,都这会儿了,也不见回来。说来也是,那乔诚爵士姨太太多,除却自家婆婆不说,那些个姨娘就是不能一个一个地拜见,也总得摆出个样子,乔家这一大家子的人,到现在我还没能全弄得明白,亏了当初,说好让乔琪招赘的,要不薇龙嫁过去,白看人家的脸色,也是受气!
司徒:梁太太自然不让的,薇龙又不比别人,还要更让人觉着心疼些。
梁太太:薇龙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我也舍不得她。如今这房子我住着正寂寞,把下房拨出来,给他们小夫妻俩住也好,好歹有个伴儿,他们也免得在外头另找房子,花钱不说,实在是教人不放心哪!
[薇龙上
薇龙:姑妈,你看我穿这披风好看吗?
梁太太:又是在哪儿买的新鲜玩意儿?还没进屋就这么嚷嚷起来,街上人更多些,不如先出去显摆显摆,再进来。
薇龙:街上才没人稀罕看我穿件披风呢!他们只道是我偷了家里长辈的披风,故意披在身上出风头!(薇龙把披风披在梁太太的身上)告诉你吧,姑妈,这件白狐披风,是乔诚爵士让我特意送给您的。
梁太太:真的?该不是拿着自己的东西扔到我这儿来充人情吧?
薇龙:(坐在梁太太的旁边,和她姑妈一样,拿起烟来抽)我倒是想给姑妈白作个人情,偏人家又不让。人家说,这件白狐的高贵些,与你姑妈的气质更般配;又说,那件玄色的虽不华贵,样子倒好,也更觉素净,你穿着也好。
梁太太:确是好好的料子,劳他费心了。
薇龙:对了,乔诚爵士还有一件事要央你。
梁太太:听听,刚送件东西来,倒求起人来了!
薇龙:没要紧的,只不过他家七少爷家新添的小少爷要过百日,想借着姑妈的园子,好好的热闹一天。再说,姑妈素日里帮着别人设酒宴也是忙惯了的,做起来更觉驾轻就熟了。姑妈是个妥当人,交给了姑妈,他也就放下心来,钱是要多少都有的,只是别一味节省就好。他还夸着这个园子气派,姑妈布置起来,眼光又独到些。
梁太太:哼,你不问问他,都几日不上门了,倒惦记着这园子。
薇龙:惦记着园子,惦记着人都是一样的,他不过借着园子作个幌子,这里头的究竟我倒猜不透呢!只是姑妈再不应下来,我可就不好说了,您就是故意为难我了。
司徒:哈哈!你姑妈不应,我替她应下来就是。横竖不能白白地看着薇龙小姐为难。
薇龙:这可真要多谢司徒老爷,明日婚宴,必要您多喝几盅才好!
司徒:好!好!明日留个好座儿给我。
薇龙:好座儿怕是早没了,都让人给抢光了。单留着贵宾席给您呢!
司徒:前日听说这件喜事,我就让人给薇龙小姐备贺礼,今儿这份贺礼是专程送给薇龙小姐的,明儿还有份更大的。
薇龙:哟,什么了不得的贺礼,还一波一波地送。
司徒:(掏出白金嵌钻表)这表是送给薇龙小姐的,明天的大礼是送给乔家少奶奶的,你说、,这怎么能一样呢?
薇龙:姑妈,您看,司徒老爷上回送我只镯子,这回又送我个表,我统共才一个手腕子,这叫我往哪儿戴啊?
梁太太:没法戴你就不能收着,没见识的丫头,这上头嵌的可都是真正的白金!
薇龙:果然是姑妈有眼力!(薇龙把手表戴到手上)看来极普通的表却是这样身价百辈。难怪古人说,海水不可斗量。
司徒:今日我也不多坐了,明日再来好好热闹一番。(转身,欲下)
薇龙:司徒老爷,(追上)您的贺礼我也不是白收的。(说完,在司徒协的手背上暧昧地摸了一下)
司徒:不知明日穿上婚纱又是怎样的一番风情,必要塞过天仙下凡了!
[司徒协下
梁太太:看来乔的那些长辈多半还是喜欢你的,竟送上那么多厚重的贺礼给媳妇,还私下送来两件披风。他家是家大业大,如今乔琪他老子还在,倒不妨,若是一日没了,你少不得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这些便宜都白白地流到别人手里。乔琪成天只知道玩,再不费心这些的,你若再不警醒着些,那些姨太太,哪个不是心计极深的?都虎视眈眈地瞪眼看着呢!
薇龙:我也并不算计着那些钱用的,乔琪虽不成器,他老子还不至于不给他留下一分钱的。
梁太太:你也不用我劝的,这些帐你自己心里头也不是不明白,我不过随口说说的,再说钱到了手上又怎样,还不是被乔琪就花光了,哪里能进得了你的钱柜?(稍停)你这一日奔走,可该恿耍?焐先バ??グ眨?br>薇龙:也好,姑妈一提,倒真觉着累了。
[周吉婕上
梁太太:姑娘站站吧,也不看看谁来了!
薇龙:吉婕,你怎么来了?
周吉婕:我来看看新娘子!
薇龙:要看不能明天再来看,这会子巴巴地跑了来做什么?还不是从前的那身打扮,哪里就变了人了呢?
周吉婕:薇龙、梁太太,其实我这会子来,是想跟你们讨个人情!
薇龙:这话可奇了,向我们讨什么人情呢?
周吉婕:是睇睇。
薇龙:睇睇?
周吉婕:对,我今天路过码头边碰巧看到她的。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青莲薄呢子短外套,系着大红细褶绸裙,冻得直抖,我走近一看,牙齿直愣愣地打在下唇上,把嘴唇都咬破了,后头拥来一大帮水兵,都喝醉了,四面八方地乱掷花炮,她也跟着人抱头逃窜。我见着实在可怜,赏了些钱给那看守的婆子,婆子得空把她偷偷地放了出来,我又买了件棉袄给她穿。问她香港还有些什么亲人,她开始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后来终于说香港再没什么认识的人了,我又问她,怎么不来求求原先的旧主子,她只说从前得罪过你们,死活也不肯过来。眼下就要天黑了,我也没有别的法子,想想还是带她上这儿来,看在我的面上,好歹把留着她吧。
梁太太:她此刻在哪里呢?
[睇睇上。
睇睇:少奶,(跪在梁太太前面)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对,如今都过去了,我都成了这样,少奶的气也该平了,我只当少奶还是原先的旧主子,还请少奶收留着睇睇啊,下辈子,睇睇作牛作马来报答您!
梁太太:何至于就这么惨了?快起来,快起来,你的爹妈呢?
睇睇:自从我离了这儿,我爹妈就为我找了婆家,虽说穷些,勉强也能度日,我本就指望跟着这个男人好好过日子了。谁知他偏是个不成器的,在外头欠了人家十几万的赌债,跟他老子借了几回钱,发觉了,就是一顿打,再不肯把钱给他。他也没别的路子。那日高利贷的人逼急了,上门来寻债,那个没良心的远远地看到了,连屋门都不敢进,就转身跑了。他们等了一天没等着人,心里头懊恼极了,又有谁说我长得标志,卖了许还能换几个钱,不由分说地把我送到那个不见天日的轮船上,不知花了多少钱卖给了那码头上的老板。
梁太太:来了几天了?这么可怜见的。
睇睇:来了七八天了,只等着有好的主顾买回去。
梁太太:可有主顾来买你?
睇睇:(摇摇头)这年头,各自管好各自的,就已经不错了,谁手上还有那些闲钱去买个丫头 ?
梁太太:那这几日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可是老板包你们的食宿?
睇睇:哪里有这么好的老板呢?能不能吃饱还不是看各人的本事?码头上倒也没几个有钱的,不过是那些英国兵,出手虽不大方,一天还能挣几个钱吃饱肚子。若是一天都碰不上男人,就只能饿着了。
梁太太:这老板也够心宽的,就不怕你们被那些英国兵带跑了?
睇睇:哪儿那么容易呢?码头上都是他的耳目。
梁太太:哎!竟有这样不幸的事,真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啊!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也不见得就为从前那点子事跟你计较,既求了我,我也不会赶你走,住就住下吧。只有一件,你爹娘可知道这事吗?
睇睇:少奶可千万别再告诉我爹娘了,他们若是知道了,夫家少不得又来要人,我断不想再回去受气的!
梁太太:也好,眼下小姐要出嫁,我若再拨出几个人去,我这儿也缺些人手,你就仍旧服侍我吧,色色地都跟从前一样。
睇睇:嗳。
梁太太:先上去换身干净衣裳。
[梁太太搀着睇睇下
周吉婕:谁又能想到呢?
薇龙:是啊,再没料到她会弄成这样。(稍停)我还问你呢,好端端地,又去码头做什么?
周吉婕:顺路也不行吗?倒要你来管?
薇龙:哼,你不想说,我还不想问呢!
周吉婕:是姊姊,不知谁替她作的媒,定要拉上我,陪她一块儿去相亲,在哪里见不好呢?非要选到码头边上的一家餐馆里。看他们情投意合的样子,多半是定下了。
薇龙:那要替我恭喜她了。
周吉婕:现成的一个新娘子我不来道贺,倒恭喜起别人来了。
薇龙:我只道你今日是专程来看我的,谁知不相干,你来竟是为了做一个大大的好人,反把我晾在一边了。
周吉婕:美着你!成日里众星捧月地还不够?必要天下的人都刻刻盯住你看不可吗?说真的,你怎么就那么任性非要嫁给乔琪乔不可呢?
薇龙:都到今日了,你还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周吉婕:便是到了明日我也非说不可。上回你没在跟前,我听着乔琪乔问你姑妈一句话,我听了差点没被气死,你姑妈答得更妙,我当时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薇龙:什么大不了的话呢?
周吉婕:乔琪乔问你姑妈,娶了你回去,真不妨碍他在外头花天酒地地享福吗?日后短了银子怎么办?
薇龙:姑妈怎么说?
周吉婕:你姑妈说,你将就些吧,你要娶个阔小姐,人家在家是骄纵惯了的,哪儿有薇龙这么好说话?处处地方你不免要受拘束。你要钱的目的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钱做什么?当然,过上七八年,薇龙的收入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可以离婚。英国的法律,离婚是不容易的,唯一的合法理由是犯奸,这个把柄,你抓起来还不容易?
薇龙:哼。老太太果然厉害,句句点中要害,难怪乔琪乔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结婚。
周吉婕:薇龙,你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
薇龙:我还能想些什么呢?如今的情形你都看在眼里的,我差不多就是卖给他们了,一会乔琪说要钱,我就替他去弄钱,一会姑妈说要人,我就替她去弄人。还能让我怎么样呢?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好的了。
周吉婕:你这个人啊,就是死心眼儿。但凡当初听人一句劝,再不会到今天这田地。
[乔琪上
周吉婕:哟,新郎官回来了,我是再不能坐了,留着给你们说说梯己话儿吧。
[周吉婕下
乔琪:她这会子又来做什么?每次见着我就像见着瘟神似的。
薇龙:人家必是怕了你,才没胆子见你。
乔琪:怕我什么?我还能把她吃了。(稍停)薇龙,你手上破了。
薇龙:(抬起左手)你又骗人。
乔琪:是那只手,(把薇龙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细看)我何时骗过你?
薇龙:(幸福地微笑)
乔琪:真的,薇龙,我是个顶爱说谎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谎,自己也觉着奇怪!
薇龙:还说这个?
乔琪: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是不是?
薇龙:从来没有。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一句小小的谎言可以使我多么快乐,但是……不!你懒得操心!
乔琪:你也用不着我编谎话给你听。你自己会哄自己。总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多么可鄙的一个人。那时侯,你也要懊悔你为我牺牲了这许多!一气,就把我杀了,也说不定!我简直害怕!
薇龙: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的身上去。
乔琪:无论如何,我们现在的权利义务的分配,太不公平了。
薇龙: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里,根本谈不到公平这两个字。
[暗了一下,停电了
薇龙:停电了?(稍停)你知道今天谁上门来了?
乔琪:恩?
薇龙:睇睇回来了,她被人卖到码头那里,今天吉婕看到,把她救了回来,姑妈善心大发,竟把她留下了。
乔琪:码头?码头那里的女孩子我见到过,都是些烟花女子。睇睇竟也是?哎……
薇龙:我和她又有什么分别?
乔琪:你再胡说?
薇龙:好了,好了!我承认说错话了,怎么没有分别呢?她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
[幕后有人喊:小姐,电来了!
薇龙:别开灯。(声音有些哽咽)
[乔琪点了一根烟,烟头在黑暗里亮着。
(幕落)
你和朋友们倒下的时候 雨还在下 我看见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 在电线上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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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3-18 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题目还没想出来
哪位水友有兴趣
帮着想个题目吧——
你和朋友们倒下的时候 雨还在下 我看见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 在电线上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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