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琐忆

湘雅

　　从小在钢筋混凝土的现代文明中长大，对乡村一直有一种厌恶感，在我的印象中，一提到乡下就会想到枯燥乏味、泥泞小道、毒虫蚊蝇、土狗乱蹿、猪圈的异味、爬满蝇蛆的茅坑……我已经有6年多没有去过乡下了，回想以前的乡村生活，另有一番滋味。
　　我小时候曾在姨娭毑家住过一段日子，她家位于雨花区黎托乡，对于这段日子，基本上乏善可陈。每次去都要到杨家山附近乘中巴，过了一条较宽的港子就快到了，有段时间曾开通过21路公共汽车，后来因故停运，现在又有了公交车，高速公路也从她家附近通过。姨娭毑和两个儿子住在一起，一个是小学校长，一个开车收大粪，据说很赚钱。那一片都是平原，她家旁边有个池塘，有一次我在池塘边转悠，一脚踩空，差点没掉下去，然后继续在外面晒太阳，想把弄湿的鞋子和裤脚晒干，不想被她发现了。姨嗲嗲很早就查出了肝癌，我读小学时去世的，他是个好人，有一次我偷偷玩他的二胡，不小心把弦弄断了，也没声张，好像就不了了之。那时候我比较内向，不喜欢和附近的孩子一起玩，这期间我目睹了那个收大粪的建起了小洋房，姨娭毑和儿媳妇吵过架，没什么可怀念的。读学前班之前我就回家住了，现在姨娭毑因为土地而有钱了，在另外一个小镇买了地建了房一个人住。
　　我奶奶的娘家在望城县莲花乡，我爸从小在那里长大，对那里有特殊的感情，逢年过节都要去那里玩，我对那里没有丝毫兴趣，去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去那里要到汽车西站乘车，记得曾路过一个露天的矿山，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漏斗”。那一片都是山，在山上有槟榔树，在屋后看到过野兔，住过几宿后身上出现了疱，非常痒，那里的特色食品是酸枣膏。除了给奶奶扫过一次墓和表叔结婚，我再也没去过那里。
　　我外公、外婆是望城县水泥厂的退休职工，住在望城县坪塘镇，在他们去世前我还是去了很多次的。很早以前可以在长沙轮渡坐船到坪塘镇，船上风景很好，可惜后来停了，只能在河西溁湾镇坐中巴车前往，现在中巴车出城，要到南大桥乘车，汽车一直在大堤上行驶，视野不错。初中时我曾独自骑车去外公家，至少有30里的路程，由于从未骑行这么远的路，只能将单车放在中巴上坐车回来。他们住的宿舍楼非常陈旧，有时还会停水，周围是低缓的丘陵，离镇上也有几里路，离湘江倒不远，河对岸就是大托机场。楼后面有一条简易铁路，从镇上的望城县水泥厂开往矿山，车头有点像拖拉机，后面拖着一串串矿车，里面装的是大块的石灰石。楼的旁边是一个预制场，不停地生产预制板，我也目睹了预制板的生产过程。楼的前方有一条小港子，最后流入湘江。我外公性格倔强，不肯和我们住在一起，但很能干，种过韭菜、芫荽菜，在家里笼养过鸡，发过豆芽菜等。坪塘镇上有多家水泥厂，印象最深的是高大的水泥立窑和周边落满粉尘的植物，新生水泥厂里有劳改犯在劳动，所以名为“新生”。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姨妈家，我的亲外公、外婆、姨妈、舅舅们都住在沅江新湾镇。我出生不久就被接到沅江住过一段时间，直到1999年和2000年才去姨妈家才去姨妈家过春节。第一次去由表哥陪同，他在长沙打工，带我去他家过年，乘坐的是开往北洲子农场的过路客车，走长常高速公路，第一次体会到极速飞车的感觉。快到收费站时，用于客车已经超载，下去了几个人坐到一台小货车上，出了收费站再上来。车从迎丰桥下了高速，穿过沅江县城，就到了白沙渡口，这是一片我前所未见的宽阔水域，属于洞庭湖区的一部分，湖面上几艘渡轮在往返于渡口两岸。听说这里发生过特大沉车事故，1985年3月7日，一辆客车由于没有固定好，在渡船行驶到水面中间时滑入水中，死了很多人。白沙渡口这里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小镇，小贩向等候过渡的客车里兜售食物，还有一些人上车卖艺，很是烦人。现在白沙渡口已经建起了大桥，通过的时间明显缩短。如果过了新湾镇继续往北走，就是茅草街渡口了，过了渡就是南县境内，现在茅草街也建了大桥了。回来时走的319国道，也记不清汽车爬了多少个上坡和下坡，途经益阳市区、宁乡县城，才回到了长沙汽车西站。第二次去是表姐带着男朋友回娘家，我死乞白赖跟着要去，家人没办法，只有让我去了。来回坐的都是伊维科汽车，很舒适，去的时候在长沙西站上的开往南县的车，好像被宰了，回来时遇到的又是这台车，在表哥的介入之下，以较低的票价上车。现在去姨妈家很方便，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姨妈家离新湾镇还有一段距离，从1831省道边往里走，曲里拐弯要转来转去，如果我一个人去姨妈家，恐怕难以找得到。姨妈家的小洋房和以前的旧平房挨在一起，屋前有一片菜地，周围用篱笆围着，里面还有梅树，前方远处有水田。这一片地处洞庭湖平原，散布着一些低矮丘陵。除了在水田里种植水稻，旱地里多种植油菜，叶片很大，有点像白菜。屋后是一座小山，种满了柑橘，站在山顶上向西面极目远眺，隐约可看见目平湖。虽然已是冬季，但山间的柑橘树依然茂盛，看不到破败的样子。入夜，外面一片漆黑，当我抬头时，猛然被吓得退了进去，以为是外星人入侵了，旋即又出来欣赏这从未见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璀璨星空，在都市中习惯了被灯光照亮的夜空的人看到真正的星空时，真的会被吓一跳。
　　姨妈家没有自来水，用的都是地下水，楼上的厕所要自己提水去冲，屋前有活塞式抽水机，下端连着一根管子通到井里，取水时先往抽水机里加水，再轻轻的摇动摇柄，少时水就会被引上来，最后每用力摇一下就会引出很多水，那时觉得很好玩。地下水冬暖夏凉，也比较清澈，但硬度比地表水要大，味道有点甜。灶屋在老平房里，砖砌的灶上是一口很大的铁锅，锅的旁边是镶嵌于灶里面的烧水容器。灶膛里燃烧的是晒干的枝叶，当然也有液化气灶，一般情况下他们舍不得用，将一把把枝叶塞入灶膛后，缓慢燃烧着，噼啪作响，都说柴火饭好吃，但我分辨不出和液化气做出来的有什么区别。这边的饮食习惯和长沙没有多大区别，但听说常德有些地方一天只吃两顿饭的。姨妈家有存谷，也养了两头猪，但还是要出去买米买肉的。不需要买的水果只有柑橘了，后山的橘子已经摘得差不多了，阁楼上还存有好几筐，够我吃的了。沅江的柑橘品种不太好，有的有籽，有点酸，刚开始还因为吃得太多而腹泻。还有一种叫泡柑的，即黄柑，黄色的外皮，个头比柑橘大，味道酸得很，还带有一些苦味，最好是和冰糖一起蒸着吃。
　　在姨妈的生活很轻松，无论早上睡得多久都不会有人打扰，每天的就是到处转悠，电视节目太少，自己带的书也看得不多，但农村一些新鲜的东西还是蛮有趣的。姨妈家养了很多鸡，喂食的时候用瓢瓜壳装着稻谷，拿到外面，口里喊着“咕噜咕噜”，那一群鸡就马上冲了过来吃食，很是有趣，第二次去的时候改成了用饲料来喂养。晚上把鸡笼打开，鸡便会自己回到鸡笼里，等着主人去关闭鸡笼。有一次我在黄昏时追逐一只鸡玩耍，然后这只鸡就没有回笼，最后可能是丢了吧。第一次去沅江时走了很多亲戚，毕竟是我时隔13年后再次造访。本来只打算看望一下亲外婆的，给她点钱打麻将，但表哥给我出主意，不如用钱买点东西，走访每一家。表哥带我买的东西确实比较寒碜，一对浏阳河酒，一包蜜枣，一些猪肉，我不知道怎么送得出手的，就这样看望了亲外婆和三位舅舅，当然也拿了压岁钱，总的来说是赚了。二舅虽然也建了小洋房，但感觉冷清清的，没有姨妈家的那种熟悉感。三舅的两个女儿和我差不多大，但都出去走人家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急着回来的，走的时候借了一本初三的《化学》教材拿去看，以打发时间。
　　姨妈对我确实很好，基本是有求必应，我说我想吃咖啡糖和山楂片，姨妈和姨父就在除夕的下午到镇上去买东西。我回来时，她会要我捎去土鸡、洋鸭、鸡蛋、干贝、腊鱼、腊肉等土特产，柑橘更是随便拿。2001年五一期间，我妈去姨妈家玩，那是她在姨妈建新房后第一次去。2006年姨妈60岁，她不打算做寿，就在我家过的生日。如果有机会，待到山花浪漫时，再去沅江踏青。

农历戊子年除夕

（字数：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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